她忍住喜悦,扫过人群发现并没有服休单于的身影,便知左秋奕是被黎妍的传信误导瞭,干脆将错就错下去,感慨道:“是啊,我起初也不敢相信。”
“下面的人听好瞭,速速缴械投降,或可饶尔等性命。”一个小士兵跑到阵前大喊。
易鸣鸢被他的喊话响得耳朵一刺,立刻警觉地观察起周围的山峦,虽然大部分积雪已经崩塌下来,但这种音量的喊叫仍有可能造成二次雪崩。
她微微蹙眉,服休单于和程枭带队都极其注意这一点,常年以雪山为屏障的优黎亦如是,眼前这片狼藉景象是由谁造成的,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这群人都是异族蛮子,哪听的懂中原话?”左秋奕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用标准的匈奴语重新说瞭一遍。
他没有用小士兵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清楚,说完直接打手势让人退下,扭头看向身旁。
“你,你竟然……”易鸣鸢愣愣开口,如果左秋奕会说匈奴语,那自己临走前与将士们商量的战术,岂不是都被他识破瞭?
“既然要守疆,蛮子的话总得学,”左秋奕猝不及防扯过易鸣鸢,把刀横架在她脖子上,低声道:“你不也学会瞭吗?”
易鸣鸢脖颈上被划出一道血痕,吃痛地缩瞭缩,她悄然将靴子裡的东西拿出来攥在手裡,寻找逃离他身边的时机。
左秋奕手腕下压,他从最开始就没有信过她的鬼话。
如果一个女人真的是被视作玩物,她身后的几千将士压根不会乖乖地听凭号令,还有她所骑的汗血宝马,便是大邺精心培养出的良驹也望其项背,还有,她整个人周身的气度和姿态。
言语骗得瞭人,可被关怀备至而养成的红润面色和临危不乱的镇静,这两样都不是在身心折磨中能拥有的,“告诉服休单于,我要西羌和南疆退兵来换你的性命,他那么看重你,退兵定然不成问题。”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易鸣鸢,原先他想不通西羌和南疆为什么同时进犯,可是她提到‘盟友’,是啊,匈奴和那两个小国可不就是因利而聚的盟友吗?
一年前大邺赢得那样惨烈,这次他们再一次故技重施,打得大邺节节败退。
易鸣鸢惊慌失措地点头,忙不迭地看著他的眼睛複述瞭一遍。
山下,程枭看著她被生擒,全身血液倒流,他生生折断一支箭,脸色屈辱地答应瞭下来。
“你满意瞭?”易鸣鸢从左秋奕的钳制中挣扎出来,抱著马脖子道。
左秋奕谅她也逃不掉,招来两个人将她看住,他打瞭个手势,身后的五千人即刻加入优犁的阵营,充填上因为雪崩而损失的一部分战力,这下无论优犁如何倔强自负,都必须承他的情瞭,“不,取走他的项上人头,我才安心。”
他正在高处欣赏战况,他似乎看到瞭自己在金銮殿上加官进爵的模样,慢慢勾起唇角,却在此时听易鸣鸢冷不丁问道:“你就不好奇,左将军去瞭哪裡?”
“少给我耍花招,老实点。”左秋奕走前嘱咐过他爹,要他们全都待在营地裡等自己带皮袄回来,是以他们现在,应当躲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他已经派人去寻瞭,想必不多时便能回来。
“那我给小将军讲个故事吧,有一群人来到雪山之中,路过这裡时看到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于是想著跑马下山,捡一个现成的便宜,可是没想到马蹄声发出的震天巨响引发瞭雪崩,‘嘭’的一声,全被埋进瞭雪裡。”
“至于埋身的雪在哪儿呢?就在……我们脚下!”
易鸣鸢摆弄著手中的小哨子,说完将哨子送到嘴边用力一吹!
身后的匈奴将士们得到信号,趁著身边的邺国士兵惊恐地低头观察,电光石火间,他们三人对战一人,配合默契,成功夺刀实施反杀,她则是直起身一夹马腹,乘云瞬间驮著人扬蹄狂奔下山。
与此同时,乘风捕捉到哨声,从数裡外一处毡帐的长杆上腾起盘旋,振翅高飞间发出长啸,朝著第八雪山的方向而来。
左秋奕第一时间策马想要拦截,但他的战马不及乘云矫健灵活,也不敢义无反顾地冲进不可见底的深雪中,踌躇著停下瞭马蹄,任他如何抽打都不愿意再前进半分。
易鸣鸢一下子栽进硬雪中,感觉像是被石块狠狠砸断四肢,浑身都泛著疼,但好歹是逃脱瞭左秋奕,她在雪中扑腾两下,反而还越陷越深瞭。
没事,程枭会来的。
她静静插在雪裡,心想自己数三百个数,他肯定就能到瞭。
乘云在一边发出阵阵嘶鸣,似是在抱怨她这个主人行事鲁莽,连带著它也跟著一起受罪,易鸣鸢转动身体,轻轻抚摸著它的脸颊,“好乘云,回去给你拌苦苣吃,再加最鲜嫩的草芽。”
“还有心思哄马,看来身上一点也不疼。”
程枭刨开身前的雪块,慢慢把易鸣鸢给挖出来,他看到她被活捉的时候,心如同被砍碎般生疼,那一刻他把以身犯险,鱼死网破全都想瞭一遍,唯恐左秋奕伤她。
“疼啊,怎么不疼?特别特别疼。”易鸣鸢沾著满身雪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献上一吻,惨兮兮地窝进他怀裡,“我怕死瞭。”
程枭一脚深一脚浅地抱著人往回走,其实从她叫出“大单于”的时候,他心裡就有数瞭,但看著她赤手空拳地落在敌人手中,自己终究是不放心的。
好在自己临走之前,除瞭防身的两样武器,还在她身上放瞭一隻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