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之后挺心疼这个青年,他并不是杀人狂魔,只是心里的执念太过扭曲,如果不发泄出来,一直憋着以后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其实能够想象,一个因母亲被强奸而支离破碎的家庭,孩子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他承担的东西足以把一个小小少年的内心压垮。我把视线转向青年,发现他还在锲而不舍的对着一个又一个的犯人要烟抽,可是烟这种东西实在是监狱里的稀有品,怎么可能有人有?他要了很久没要到,烦躁的挠了挠扎手的寸头,表情不耐。在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皱紧的眉毛和咬紧的雪白牙齿。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犯人们见我过来都有点心里犯怵,纷纷后退了几步。毕竟长久以来狱警和犯人的关系从没有和睦之说。只有那个青年没有跑,他右手插进浅蓝色狱服的口袋,用左手跟我打了个招呼,脸上已经没了烦躁之色,眉眼弯弯很是漂亮,“呦,监狱长,你好。”清亮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听着很舒服。我也笑了,心道当狱警的几年来,他应该是第一个这么自然的和我打招呼的犯人了。我走到他的身前,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不顾他吃惊的神色塞进他冲我打招呼的手里,“来,你要的烟。”说完之后我又盯着他瞪大的凤眼看了会儿。真的是很漂亮的人,性格也这么可爱。我伸手摸了摸他根根竖起的发茬,补了句,“以后再想抽烟就找我要吧。”周围的犯人一片哗然,显然是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我倒是并不在意,给完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听到后面传来那个青年有些结巴的道谢声,里面的感情太过复杂,以至于我一直都没猜透他当时的想法。因为干的是狱警这个行当,总是和犯人打交道,我虽然长得不差,待遇也高,但至今仍是单身狗一只。相亲无数,得到的都是女方家庭的一句“面带煞气”,生生的退了我的求亲念头。去你妈的面带煞气。没事儿,反正那些女人也不是能让我看得上眼的,一个个高昂着头,活像只高傲的孔雀,把我看的一文不值,挑三拣四麻烦的很。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里翻卷宗,查看犯人们的刑期,眼睛不经意的扫过一张照片,正是那个青年,再把视线移向刑期那一栏,瞳孔不禁缩起,合上卷宗,有些头痛和些微的心酸。果然是无期徒刑。一个刚刚成年的青年一辈子都要交代给这个乏味单调的监狱,从这耗到老,耗到死。他的青春还没有挥洒就已经结束在了这个牢房。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憋闷,我深吸了几口气都没有缓解,最后只得站起身到外面走走。今天是探监的日子,犯人们的家属可以得到一段不算长的和犯人见面的机会。我记得那个青年今天把自己打理的非常干净,表情是难以抑制的兴奋,眉目变得更加清丽,泛着光彩,让人看的眼前一亮。我走到那个青年和家属相处的窗口不远处,示意警员不要出声,兀自倚在墙边观察坐在那里的青年。来的人不是青年的母亲,而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离得这么远我都能感受到青年的失落。他的肩膀不似一开始的平直,微微有些下垂,低着头,安静的听着外面的人说着什么,不时的点点头。我直觉他的情绪随着外面人的诉说渐渐从失落变成了紧张和忧伤,肩膀微微抖动。他哭了吗?从来到这儿之后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哭过,他对于我永远是礼貌而亲善的。我很多次都在想他这么漂亮是怎么在满是重刑犯的监狱里混的风生水起,直到看他一拳打翻一个比他健硕两圈的犯人时,我才明白这人并不如他的外表一般无害。手段强势的青年竟然因为玻璃隔板外人的几句话而哭的这么伤心,我突然很好奇外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很想知道青年伤心的原因。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对这个青年的关注越来越多了,开始受不了他的哭泣。他和我打招呼时露出的笑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我并没有机会知道那人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毕竟犯人也有隐私,我们狱警也不能去强迫他们说出隐私的话题。我唯一知道的是当天他向我要走了我身上还没开封的一整盒烟,之后又在他经常蹲着抽烟的角落看到了一地的烟蒂和已经空了的烟盒。一想象到青年独自蹲在这儿抽着烟泪流满面的模样,我的心口处突然开始蔓延出奇异的酸涩感,心脏微微抽痛,对那个青年的心疼渐渐占据了我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