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就看见严三回头,小声说道:“大人!越过了前面的滩涂,还有滩涂上面的树林子,就能看见鞑子的连营了!”
杨振他们此时,已经处在了一大片芦苇荡的边缘上,再往西一片开阔的滩涂,滩涂上面,是一片暗黑色的树林。
这一大片暗黑色的树林,完全挡住了杨振的视野,看不出来树林子的后面到底有什么。
严三见杨振不说话,就又接着说道:“今日上午,我们沿着河道边的芦苇地往西深入,就是到了这个滩涂与小凌河河道相连的地方,听见了北边大营取水人的对话!”
听见严三又说到了那队二鞑子的对话,杨振心里突然一动,就又问道:“严三!你再想想,那队二鞑子说了些什么?”
严三想了又想,最后说道:“那队二鞑子说的是,其中一个二鞑子的妹妹很漂亮,被他们家的主子爷给看上了,别的二鞑子都说那个二鞑子这次回去以后要发达!对了,好像还在说,谁家的主子爷脾气好,谁家的主子爷脾气差,对他非打即骂!当时卑职听到的,就是这些了!”
这个时候,杨振的心里,好像已经抓住了点什么了,当时初听严三讲述探察到的情报时心里的那点疑惑不解,似乎找到了答案,但是一时半会儿好像还确定不了。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汉人,朝廷上下,以及辽东军队,对于满清的八旗制度、披甲人制度和包衣奴才制度都是一头雾水,根本分不清楚八旗旗人、披甲人、汉军旗人以及包衣奴才的区别来,总以为只要留了金钱鼠尾,就是满清旗人了。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严三他们当时听到的对话,虽然非常简单,不过是几个二鞑子调笑另外一个二鞑子有个漂亮妹妹而已。
但是此时,杨振却从中初步判断出来,娘娘宫一带小凌河北岸的鞑子营地,不是孔有德、耿仲明的天佑兵营地。
因为孔有德、耿仲明投降了鞑子之后,受到了鞑子首领黄台吉的高度重视,让他们单独成立一军,亲自赐名叫做天佑兵。
后来更是将孔有德封为“恭顺王”,将耿仲明封为“怀顺王”,让他们的军队人员名义上与满洲八旗地位并列,都属于汉军旗人,并且不允许其他八旗权贵随意侵夺他们的人口和财产。
这也就意味着,恭顺王孔有德和“怀顺王”耿仲明的营里,并没有女真鞑子做什长、把总这类基层小官,就算是有,他也不敢轻易侵夺麾下汉军旗人的家人。
这个时代,虽然整个八旗权贵都是孔有德或者说耿仲明的主子,但是他们两个人的麾下所谓“天佑兵”,却并不是满洲八旗的包衣阿哈。
由此可以判断,这一处小凌河北岸的鞑子营地,既不是孔有德、耿仲明麾下“天佑兵”的营地,也不可能是尚可喜麾下“天助兵”的营地。
反倒是十有八九,就是某个八旗权贵带领的八旗精锐披甲人,只有这些人才会在征调外出作战的时候,带着大量的包衣阿哈随行。
阿哈,就是奴隶的意思,包衣,就是“家里的”,包衣阿哈等于说就是家里的奴隶。
八旗旗下的披甲人,经常奉调外出征战,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包衣阿哈来做,所以很多八旗旗下的披甲人都大量拥有包衣阿哈。
就是在外出作战的时候,也由这些人伺候左右,比如照料战马,比如协助抢掠,以及看管抢来的财物,还有看管抓来的俘虏之类。
这些鞑子后营里的杂务事儿、杂物活儿,全都由随军的包衣阿哈负责打理,其发挥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大明官军作战时强征的夫子。
就在这处芦苇荡的边缘,夜半三更的时候,杨振看着前方不远处黑乎乎的树林,想象着树林后面鞑子的营地,突然联想到了这些,联想到娘娘宫一带小凌河北岸的鞑子营地,不太可能是二鞑子“天佑兵”“天助兵”,相反,很有可能是松山外围鞑子大军的后方营地。
一念及此,杨振突然兴奋起来,比当初初听小凌河北岸鞑子营地可能是“二鞑子天佑兵”还要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