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舅见她老实了,他还在大外甥脸上看到了心动,瞧着是真在考虑休了孙氏另娶……
钱大郎咋可能不心动啊,只要把孙氏这个懒皮子休了,再娶个勤劳的新媳妇进门,那他日后依旧可以当甩手掌柜,家里家外的活儿都丢给婆娘,他有活儿就去外头做席,没活儿就在家躺着等婆娘伺候,就和他爹一样。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也受够了孙氏动不动就拿出娘家哥哥威胁他,一个婆娘竟然敢和汉子动手,他早就受够了!
三舅说的那人,回头打听一下。
前头有了条路,只要能继续维持现在的日子,这家分便分罢,他早想当家做主了,做席赚来的银钱他半个铜板都捞不着,咋可能不眼馋爹呢,他都馋死了。种地能有啥出息,累死累活忙一年才卖几个银子?做席可不一样,被主人家好酒好菜招待不说,还有铜板可拿,这可是门硬手艺,只要这世道有人成亲有人去世,红白喜事都不拘,他啥席面都接!
想通了,钱大郎终于点头:“行,那就听舅舅们的,按第一种法子分家。”
商量好,一行人回到堂屋。
没有客套,钱大郎作为老大,由他开口表态:“就按你说的第一种方法分家,今儿就分。”
桃花闻言偷偷吁出一口气,她扭头看了眼大虎,卫大虎眼中含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说别担心,他们定会同意的。
“家中今年新下的粮食都在粮仓,你也晓得,当时粮商来村里收粮,咱家也是卖了些的,剩下多少你心里也有数。”钱大郎看向钱二郎,家里的田地老二比他清楚,这些得他来说。
钱二郎轻咳一声,道:“咱们家中一共十八亩地,其中田有十二亩,地有六亩,大湾下那四亩是肥田,出产多,今年每亩产了三百二十斤粮,另外八亩都是二百四、五十斤左右,今年家中出息统共三千多斤。缴了税后,又卖了些给粮商,又去镇上以新米换了不少杂粮,粮仓里如今新粮有千百斤左右,杂粮有七八百斤,还有去年没吃完的,杂七杂八全部算下来近两千斤。”这也就是个大致数目,但也大差不差了,后娘心里定也有数,如今说这些只是走个过场。
两千斤,听着不少,其实真不算多,何况还算上了杂粮和陈粮。要知道一大家子,一年的粮食消耗都是两三千斤,钱家在村里日子过得还行,一是因为家中田地多,二是因为钱厨子有把子手艺,不但能去外头吃大户,还能赚些铜板以供日常花销,甚至还能存下几分家底。就如钱大郎所说,这世道缺啥都不缺红白喜事,十里八村有这手艺的人顶了天就一两个,那是真不缺活儿干。
粮食有多少,赵素芬心里门清,闻言便道:“我要今年全下的新粮,杂粮和陈粮你们兄弟自个看着分。”统共两千斤,她一个人就分走一千斤,还是新粮,但这是事先便说好的,她占大头,钱大郎和钱二郎虽是嘀咕她心黑,但也没出言反对,回头分了银子再去镇上粮铺买些陈粮啥的,只要把今年凑合过去,明年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他们甚至觉得后娘不愧是妇人家,就是目光短浅。还有她那个猎户女婿,便是他膀子再硬又咋地,也不过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粮食和田地,他们竟然选了前者,说出去真是好大的笑话!
粮食分完了便分银子,钱厨子死得突然,他藏起来的银子没人知晓,钱大郎原本还以为要去屋里抠墙挖地一通翻找,却不想后娘进屋后直接搬起床板子,又掀开一块石头,伸手进去扣吧扣吧,便拿出了一个钱袋子。
没看俩继子骤变的脸色,赵素芬冷笑一声把钱袋子扯开,把两个小元宝并好几块碎银子倒在**:“你们爹防着我又如何,这银子只有我愿不愿意拿,没有我拿不拿得到。你们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若想私吞,早就趁你们兄弟不注意把银子藏起来了,何必这个时候当着你们的面拿出来,我本就是个当后娘的,独吞了又如何?反正你们也不知晓他银子藏在哪里,有没有还不是我一张嘴说了算?”
钱家兄弟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一共十六两银子,两个小元宝便是十两,剩下还有六两的碎银子,便是钱厨子这么多年私藏的所有家资了。当然,定是不止这些的,他去平安镇郑家身上必是揣了银子,但这不是被抢了吗?命还因此丢了,这钱便当做没有,这十六两,赵素芬直接拿了一个小元宝和两个碎银子,一共九两银子。
对此,钱大郎又有意见了:“咋你一个人就拿九两,剩下七两我和老二咋分?我们一家才三两五钱!不行,银子不能这么分!”
赵素芬冷笑一声,直接把手头两个碎银子丢回去,不等钱大郎面露喜色,她伸手便把剩下那个小元宝拿了起来:“那我拿十两,剩下六两你们兄弟就好分了。”
她都懒得看这个蠢货,对王家两个舅舅道:“一亩地能卖多少银子我就不说了,若他不满意,那就把家里全部田地给卖了,咱再重新分银子。”
王二舅讪讪一笑,拽着大外甥的手臂把他拖到身后,笑道:“就这么分,你拿十两,他们兄弟各拿三两。”
钱大郎气得双眼冒火,却没用,被他二弟紧紧拽着。
钱二郎也生气啊,明明可以多分五钱,他这么一闹,后娘直接就拿了十两,那可是两个小元宝!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哥,烦人,回头就和他分家,他们各过各的!
家里母鸡有三只,没长大的鸡有九只,鸭要少些,只有四只,最后便是一头大肥猪。原本没想和大房分鸡,孙氏说她儿子捉虫喂鸡了,赵素芬便按三家平分,她分一只母鸡,三只小鸡;鸭没大房的份儿,就她和二房分,她得两只鸭;猪也没大房的份儿,孙氏在家屁事不干,更别提钱大郎,这会儿无论孙氏如何撒泼打滚,猪都不会分给她,原本她还歪缠说没到过年,猪不能杀,结果卫大虎一听,直接叫桃花去灶房拿了个盆,他一个人就把猪圈里那头肥猪拉出来宰了,放了老大一盆猪血,把孙氏气得两眼一翻,原地就栽了下去。
大房分不到猪肉,就分了盆猪血给他们。
半扇猪,连猪头都被卫大虎一分为二,还有猪尾巴,他手起刀落,那刀工,把钱家兄弟和王家两个舅舅看得直打摆子。
钱大郎所有的不满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半点不怀疑,若是今儿没按照后娘的意思来,那把寒光湛湛的杀猪刀,可就落在了他脖子上!
一千斤新粮,半扇猪肉连带猪头猪尾巴,一只母鸡三只小鸡两只鸭,十两银子,还有两个装着赵素芬和狗子衣裳的大包袱,一家四口带着分到的家产,又扛又拎离开了钱家。
粮食是在村里雇人扛的,卫大虎扛着半扇还在流血的猪,桃花左手抓鸡右手抓鸭,赵素芬也是一手抓鸡,一手牵儿,那场面浩浩****,惊得一村人都围了过来。
看着他们出了村,杏花村的老人叹气连连,人死家破,这钱家,终是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