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转过头去,宣裕王和两位驸马出来问话。
年前一应祭祀活动主要都交给了他们三人去办,尤其是祭拜皇陵,这是关乎祖宗的大事,万不能有丝毫疏漏。
在明代,尤其嘉靖一朝,驸马都尉不是实官,不参与政事,也没有实权,主要的职责就是替岳父祭祀。
历朝历代都是敬畏神明,强调以孝治天下。每年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皇上忙不过来,只能让别人代替他去。
明朝明文规定:驸马不许入仕,只能做礼仪方面的工作,驸马的儿子也不能任京官。
所以,驸马自然就成了代替岳父祭祀的人选。
而在裕王这里则不同,因为嘉靖帝没有立储,所以他和景王可以留在京师,但两个人表面上都是在府邸读书的闲散王爷,实则在暗地竞争。一旦皇帝明确储君人选,另一个就必须立刻离开京城,前往蕃地。
近半年来,嘉靖帝将一些重要的祭祀仪式交给了裕王,这让景王很郁闷。
民间都说,这是因为裕王生了个能讨皇上欢心的皇孙,父凭子贵。他也在严世蕃的指点下,紧赶慢赶的生了一个,试图在父皇那里刷一波存在感。
但好像作用不大,虽然该有的赏赐,一样也不少,但都是依照祖制,并没有额外的恩裳。
他今天把孩子都抱来了嘉靖帝跟前,父皇也没有多看一眼。
而在家“守孝”的严世蕃,日日宣淫、纵情声色、男女不忌,根本顾不上他。
这哪像是刚死了老娘,是刚死了仇人才对。
裕王办事主打一个小心谨慎,几次祭祀都做得很好,嘉靖帝还算满意。
可以预见,新的一年,他将得到父皇更多的重用。
想到这里,景王的郁闷就加了一个“更”字。
严嵩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他还能指望?
他唯一比裕王有优势的,就是他的母妃还活着。
连筷子都拿不稳的小家伙,在吃上面却从不委屈自己。一口虾仁,一口炙羊肉,一口蒸鲜鱼……小脸就跟仓鼠似的,一股一股的,眼睛时而圆瞪,时而半眯,根据他品尝到的美味自由切换,就算只是看他吃饭,也颇有乐趣。
冯保趁他吃得忘我,夹了一筷子蔬菜,混在香米饭中,送进他的嘴里。
朱翊钧不疑有他,张嘴吃了。
小家伙平时就只爱吃肉,不爱吃菜。劝他吃些蔬菜,要哄好久。不过朱翊钧听劝,讲讲道理,他也能吃两口。
今天这顿年夜饭,倒是个好机会。
下面又是奏乐,又是跳舞,分散了朱翊钧的注意力。冯保又夹了些芹菜配上香喷喷的米饭,当小家伙张嘴要吃的时候,一口送进去。
朱翊钧的注意力被别处吸引,不知不觉就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冯保又给他夹了些冬笋送到他的嘴边。这次,朱翊钧非但没张嘴,推开勺子,比了个“三”,意思是已经吃了三口蔬菜了。
他虽然年纪小,却一点也不好糊弄,心里什么都明白。刚才已经乖乖地吃了两口,这一口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吃了。又指了指刚端上来的葱醋鸡,表示要吃这个。
冯保只好夹来鸡肉,合着香米饭喂给他。
吃完这一口,小家伙便不肯再吃了。
冯保轻声问他:“吃饱了?”
朱翊钧说:“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就不吃了,可不是他的风格。但他说不吃了,冯保也没再喂。
他今天肉吃了不少,主要是太杂,容易积食。
没一会儿,太监端上甜品。光是颜色,就吸引了朱翊钧的目光。
这道甜品是尚善监的甜食房专程为今日的年夜饭制作,浅紫色的芋泥盛在薄白透亮的瓷碗中,上面点缀着金黄色的桂花。一端上来,芋泥的醇香混合着牛乳的奶香,再配上馥郁的桂花,三种香味依次呈现,却又能完美融合。
颜色和香味的完美搭配,馋得某个小朋友直咽口水。这次不等冯保喂他,打算自己拿起勺子开吃。
冯保低声在他耳边问道:“小主子刚不是说不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