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对音乐非常谨慎认真的音乐人,谈心看到那改编的谱子已经想打人了,因为做得实在太糊弄。
他知道对面是在被实时拍摄,自己身为导师,不仅不能拒绝沟通,还不好当着镜头的面说得太难听,只能跟方黎说需要思考,十分钟以后再打过来。
然而视频连线也不行,方黎他们几个总会出各种状况,表示不太理解他的说法,希望他要是有时间,能亲自过去指导就最好了。
时间是有的,去是不想去的,毕竟这不在导师的通告单里,但谈心最后还是过去了,他做不到对学员放任不管。
这次节目组在演播大厅那边的园区里租了一层楼,留给各个乐队做排练室,这样到时候方便把乐器往演播大厅里搬,因此参赛乐队的排练室都是挨在一起的。
那既然去了,就得一碗水端平,谈心买了咖啡和下午茶,挨个儿先去看了异特龙、钱兔无量和魔鬼糖,见他们没什么太大问题才放心离开。
路上他还发微信把俞卫风叫了出来,把给他们买的下午茶递过去,怎么说谜底都是自己看大的乐队,他还是希望他们好的。
“你们进展怎么样?”面对的不是丁宣,谈心也敢多表示一下关心。
俞卫风看起来情绪非常稳定,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挺好的。”
“那就行,池老师出身音乐世家,经验丰富,你们有什么问题一定多问,别不好意思。”
谈心叮嘱了他几句,磨蹭到不能再磨蹭,才去了铝碳酸镁那边。
一进门就撞上好几个机位的摄像机,还有跟着方黎他们这组的pd,这真人秀的架势他是真不习惯,尽快调整了表情,露出了属于导师的和善笑容。
“谈老师,您终于来了!快救救我们吧!”方黎表情夸张地说。
交流过后,谈心觉得铝碳酸镁的音乐素养简直差得离谱,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初舞台的时候怎么表现得那么好,跟现在简直判若两队。
也就方黎的嗓音确实不错,虽然是大白嗓,但胜在天然音色好,唱民谣得天独厚,有那么一点故事感。
编曲方面实在太拉胯,而且基础知识很不扎实,不管自己说什么,抬头看过去,都是四脸懵逼。
不知道他们怎么不怕真人秀播出之后被群嘲,要么就是故意演成傻子,好给舞台表现造成反差,形成一种强烈的综艺感。
就谈心本人感受,他觉得这不是演的,眼前就是四个纯傻子,24k的。
折腾到了傍晚六七点钟,他才手把手地教着铝碳酸镁把歌曲大概的改编方案确定下来,甚至每个乐器该怎么走都做了明确的指示。
这对其他乐队而言其实不太公平,不过估计别人也不会在乎,而且这改编方案说不上多么精妙,是贴着方黎这伙人的能力设计的,再好的水平他们也不可能发挥出来了。
正如谈心所料,之后三天是他们的自行排练期,别的乐队一如既往对自己负责,只有铝碳酸镁每天都要和他视频,汇报他们如车祸现场一般的排练进度,虽然没再硬要求他过去,但是骚扰不断,害得他作曲的思路一再被打断,写词也写得极为不顺。
第四天,是“导师检验日”,四位导师按照安排要来看看手底下四支乐队的排练情况,分别进行指导。
异特龙、钱兔无量和魔鬼糖完全不用谈心操心,音乐素养都很高,改编方案本身就很不错,排练上更是默契十足,他听了他们的排练成果,提出了一些小的修改意见,对这三支乐队几天后的竞演充满信心。
铝碳酸镁则是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谈心又得手把手地带他们练上几个来回,把毛边都给磨平了,勉强把七零八落的东西凑合成一盘菜。
也只能凑合了,这次他们肯定会被淘汰,这么没出息的乐队他也是第一次见,满脑子都是“慢走不送”。
在真人秀无所不在的摄像头前保持了好几个钟头的“和善”,谈心的脸都僵了,到了晚上五点半,艰难的一天总算结束,导师们都能下班了。
再去看了眼手下的其他三支乐队,谈心长长出了一口气,进了下楼的电梯,笑脸“咔嚓”一下垮了下来,遗憾自己为什么没走个高冷人设,或者池逸舟那样的酷哥人设,这样就不用做假笑青年了,真是累死个人。
出了电梯,走出大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门口,这人身形高挑,一身挺括的藏蓝色呢子大衣怎么看怎么有型,看到他就露出了绅士而欣喜的笑容,声音温和:“结束了?”
“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沈由衷的第一眼,谈心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当然不是排斥,而是一种无法自控的雀跃,好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小孩子,在知道自己将要一个人独行回家时,却惊喜地发现了来接自己的父母。
这个比喻并不算恰当,而他小时候无数次翘首以待,也从未看到父母在自己的期待下出现,但这时的心情确实有些相似——像是孤单被冲散,期盼成了现实,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下一刻,脑子里涌进了前些天两人才互助过的画面,他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羞涩。
沈由衷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冲他倾身,莞尔道:“惊喜还是惊吓?”
说是哪种都不合适,谈心避重就轻:“我没那么胆小。”
“那就是惊喜了。”沈由衷自问自答,随即转身与他并肩走出大楼,“算准了时间来接你,去我家看看我准备的花房。”
“去你家?”谈心看到了楼门口停的那辆商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