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樱见到他躺在那儿,能说会道,好好的,也就放心了。
她将袖子捋了下,放在身前。
听着他恶言恶语,也不在意,像这种从小没有得到亲人爱护的人,长大后,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嘴硬心软得很,信不信她若真走了,他立马生气。
吼完了她离开,他反而会伤心。
这种缺爱叛逆的……爱干出来这样的事。
他可能日后无论多大,都会这样,童年的缺失,会记一辈子的。
所以当明白一个人的需求,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也就不会被他表面凶巴巴的言语所伤了,已看透他的脆弱。
她不但没走,反而给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仔细盖好,瞧了瞧他的脸,怜爱道:“……看看你,脸都肿了,我用帕子沾点水给你敷一下。”
说完不急不缓地起身,走到外间八仙桌前,桌上有茶水,不过纪樱没有直接用茶水,而是取了身上干净的帕子,帕子一角绣了一丛樱花,毕竟她名字里有个樱字,随手绣的。
她用的不是古时的绣法,而是后世的用细羊毛线绣的毛绒重瓣绣法,就是用浅粉和白线做出来的樱花实物,能摸到花瓣,整个小花像个毛绒玩具,这种绣起来快,有趣味性。
她取了帕子,回头望了眼床,这才回过身,不急不缓地将今日还未取的灵泉髓石拿出来。
今日是一块米黄色的石头,入手温润,取出时带着泉水的水气,她直接反手轻放到一只空茶怀里,然后将壶里凉了的清香的茉莉茶水,倒进怀子里,没过比指盖大点的石头,浸了一会,这才用帕子沾湿了茶水。
接着她又倒了一杯浸泡着。
这才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来。
之前路上,她一直掀着车帘往外望,真的很担心赶不上这趟船,一旦她赶不上,他在船上得了天花,真的会死,就像前世一样……
如今她放下心,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有金手指,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她手上现在有足足上百粒百解丸。
一天吃九颗,能吃十多天呢。
疮类疾病亦是病毒一种,百解丸正好对症,哪怕阻止不了天花,至少能缓解症状,帮助他熬过天花,不成问题。
她轻坐在他身边,果然,他吼了一句后,见她不走,就不吱声了。
就是只装腔作势的纸老虎!
于是她抬起手。
雕花床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在里面一躺一坐,身体微触,虽然隔着薄被,她也只是轻轻靠着他,但体温还是互相传达,他很热。
她手伸过去,轻轻地用帕子给他一下一下轻轻按脸,帕子刚碰到他脸颊。
他就“嘶”地一声,显然脸皮有地方被打破了,红通通的。
“疼吗?”她立即轻轻地问他。
他却不答,而是道:“是不是乌须那狗东西把你叫来的!”
纪樱笑了笑,不理会他的话,这时候说话,哪句不对,他就又恼了,所以没开口,而是用动作表达着关心。
不但贴着他后背,给他一种有人在旁边关照他,爱护他的感觉。
她动作也轻轻的,温柔待他,帮他擦着脸颊。
擦了几下裴衍恒就觉得火辣辣的右脸变得清爽起来,竟然不怎么痛了!他抿了抿嘴。
那是自然,纪樱用得可是灵泉髓石的水帮他敷脸,这水带着灵气,书宁夏天的时候出去跟朋友疯玩,脸晒伤了,红通通一片,她用这个水给书宁敷过,第二天就好了,一点伤也没有。
纪樱每日都会用灵水洗脸洗澡,每每洗完后,脸上身上都滑溜溜,滑到什么程度,水珠落在皮肤上,都不留水迹……
泉水沁凉,对皮肤极好,尤其对灼伤,痒处或痛处,额外有效果,还有镇痛的作用。
她轻轻地擦,最后将手帕翻过来折一折,然后放到他脸颊上敷着。
裴衍恒立即感觉到右脸凉滋滋。
然后她将手搭在他身上,像拍书宁一样,轻轻地拍着他,哄他睡觉。
本来世子被打得头震动,现在又疼又恶心,偏偏这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守着他,关心他,给他擦脸,还隔着薄被像哄小宝宝一样轻轻拍着他。
疼和恶心感立马退去,他精神了些,但又马上像找到宣泄口一下,心里受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