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不习惯,在猫包里喵喵叫了两声,我安抚地隔着网面拍拍它的后背,掏出手机,再次拨打前两夜留下的通话记录号码。
电话拨通,响起平缓的铃声。
雨点越来越大,不过一分钟,已经变得急促且密集,我俯身护住猫包,看向对面的奶茶店,打算进去避一下雨。
我放下手机,正点击挂断,却见那头被接通,通话时间开始计数,一秒,两秒,三秒。
我又将手机贴回耳侧,还没开口,那头已经先出了声,低沉的嗓音淹没在嘈杂的雨点中,听上去隐约又遥远。
他说:“别动。”
“嗯?”我应声,转头寻找。一回眸,头顶倾来一把黑色雨伞,眼前的身影不过离我一臂的距离。
他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凉风吹乱了他的发丝,挺拔的胸前领带飞扬。手机稍稍移开了些,屏幕亮起白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颊,映出清晰的轮廓。
【42天】要帮忙吗?
一场暴雨来得陡,周遭被哗哗的雨声淹没,我抱着猫包,刚坐上车,旁边林渡舟收好了伞,跨进驾驶座。
车门刚关上,他先无比自然地倾身过来,拉上了我这边的安全带,接着再系自己的。
雨刮器来回扫动,雨点打在车身上,里面只能听见沉闷的喧嚣。林渡舟打开音乐,清幽的钢琴曲隐隐约约,淹没在急促的雨声中。
我靠着椅背,在他发动了车开上路的时候,犹疑良久才开了口,“平时这位置有常客啊?”
林渡舟握着方向盘,袖口有些湿润,贴着他的手腕。他盯着玻璃外大雨瓢泼的路面,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我解释道:“你给副驾驶系安全带看上去很熟练。”
天边响起了沉闷而低沉的雷声,和暴雨、鸣笛、钢琴曲混在一起,满世界的混乱。
林渡舟却好像还处在他自己的秩序之中,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等待雷声散去,才答道:“嗯。”
城市的霓虹被大雨融成大片色彩,地面的灯光流淌成河,像莫奈笔下的光影,迷离梦幻,晕染延伸,一辆接一辆的车、一把又一把的伞在光怪陆离中穿梭。
小朋友在猫包里探头探脑,可能是被困得久了,有点不耐烦,抬起爪子挠布网,见我还不放它出来,装可怜地喵喵两声。
“好了,”我安抚地隔着布料拍拍它的脑袋,“待会儿再出来,不要打扰叔叔开车。”
林渡舟沉默了一路,听到这话终于没忍住开口,“叫哥哥。”
“好吧,不要打扰哥哥开车,”我继续拍拍小朋友,“不然爸爸会有生命危险。”
好不容易说话的林渡舟又沉默了。
车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红灯被雨丝晕开。旁边的人侧过头来看向我,金色镜框在他的脸旁留下细致的影,垂下的眼睫乘着碎光,面部的轮廓因为水溶溶的光线,显出少有的温存与柔和。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在吵嚷的雨声中相会,一瞬之后又彼此离开,他眼波流转,看向了猫。
“不会,”打死我也没想到林渡舟会说这样的话,“我会保护叶叔叔的。”
要不是正觉得口渴,否则我怎么也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林渡舟只比我小了三岁而已,为了装嫩主动降辈分,也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也是,我三十二了,林渡舟才二十九岁,我们站在而立之年这样一道分界线的两边,怎么也得挤出一条浅浅的代沟来。
其实我并不知道林渡舟住在哪儿,所以当他波澜不惊地开进我家的街区时,我以为他要把我送回去。年过三十一身职业病的我,冒着天气预报赫赫几个“雷暴天气”的大字,忍着雨天隐隐作痛的旧伤,不是为了让他送我这么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