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说不出的滋味在他口中炸散开来……
有人尝过屎壳郎推起的粪球吗?
丹丸入嘴的那一刻,数百年前的记忆片段忽地闪回他的脑海:在前世小学里的暑假,乡下的玩伴便热衷在草丛中拾起粪球、互相投掷。其中就有运气不佳的顽童,嘴巴里进了一发屎蛋子……
方白鹿觉得那倒霉小孩当时的感受,估计便与自己此时相差无几。
他想呸出这难以言喻的可怖味道,可那丸药字面上的入口即化,直直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方白鹿除了泛着臭味的唾液外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平时都在吃这种东西?”方白鹿抹去满脸的鼻涕眼泪;“苦了你了啊,有闲的时候请你下馆子。”
安本诺拉细细盖好食盒,重新又藏进怀中。她拿手指挠了挠面罩,似乎有些不自在:
“不用,我已经没有味觉了。”
方白鹿倒不觉得自己的话冲撞了她,但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最后只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这家伙付出的代价也不少啊……”
虽然难吃至极,丹丸的效果却立竿见影:暖意涌起,因饥饿而抽搐蠕动的胃安静下来,星星点点的气力也从双腿里生出。
但那种急速膨胀的饱腹感却毫不停歇,一会的功夫他就好像刚刚灌下十来听的啤酒,肚里满满当当。
“这一枚丹丸里有大概5000大卡的卡路里,够你消耗一段了。”
“一颗热量就这么多?!你平时到底要吃多少东西?”
方白鹿皱起眉,忽地想起一个可能性:
“庆云观现在有对我的无限自卫权。那个主事人似乎躲起来了,如果他们连带着对你发起攻击……会引起研究会的问责吗?”
解守真还扬言要把自己和安本诺拉一起收拾在这里……这与在福义胜碰到魁先生时相比,也太过肆无忌惮了。而且他甚至都不是练气士。
安本诺拉指了指全黑到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道袍:
“已经对我出手了。”
方白鹿这才发现她身着的道袍上,有着数处切口。之前天色灰暗又异变迭起,方白鹿也没有注意。
“有几个刀客埋伏在我来的路上,试图拦截我。”安本诺拉左手抚过右边颤抖不已的袍袖;“我杀掉六个,跑了一个。”
“难怪。我就说以安本诺拉的脚程,从石油塔赶过来怎么要花上那么多时间……原来是还有伏兵。”方白鹿回忆着之前的接战皱起眉头;“之前肚子里没油水,影响思考了。”
刚刚在周围兜了好一会圈子,却半天也没碰到刀客的时候,他也曾想到这样的可能性。
“但只要对方的领导干部没和我直接照面,事后都有办法推脱,毕竟是一家公司。还是把他们解决掉吧……不如以后还会如跗骨之疽一般缠着你,我要参加研讨会时也少了些能说的名头。”
“对了,那跑掉的刀客我之前见过。就是——”
她忽然停下嘴,朝小巷的另一端望去:
一团混着黑与白的光彩晃晃悠悠、飞出兆吉子撞开的深坑。它穿过断裂电缆打出的弧光、与灯箱炸出的流彩,停在迷蒙的雨雾间。
方白鹿看清了,那是一只用山水笔墨勾出的蝴蝶——它振动着比手掌还要庞大翅膀,端详着雨中的二人。
兆吉子跟随着蝴蝶,跨过水泥的废墟、走进瓢泼的雨幕。
他脸上的铁皮像是折起的书页、本用作固定的铆钉已经松脱,露出半边被遮掩的苍白面孔。那上面没有常人那样凸出或凹陷的五官,只有歪歪扭扭、像是用顽劣儿童用马克笔粗糙画出的、平面的眼鼻口。
头顶上依旧浮起对话框般的气泡,只是其中空空****,不像之前那样有着各式各样的卡通图案。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方白鹿不觉得安本诺拉的一拳便可以解决得了兆吉子,但此情此景还是令方白鹿咋舌。
“方老板,为我护法。”安本诺拉挽起道袖,露出满布裂纹、更有片片皮肤向上刺起的右臂;“我要开坛,打破他的蛰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