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推着萝丝出了店,正看见双子站在门口,清风拂动着他们的发梢,两双赤瞳中的神色被面纱掩映着,衬得愈发复杂。他们谁都没有出声。
琳达推着萝丝,双子沉默地跟在后面,而后同时停下了脚步,只是望着妇人推着老妇到了崖边。
风声,鸟鸣声,轮椅的吱嘎声。
琳达跪下来,像往常一样,轻轻趴在萝丝的膝盖上,萝丝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头顶,一下,一下。
“啊……”萝丝望向远处,看着那处夕阳下的村落,呵呵笑出了声,“是这里啊,这是我的家。”
琳达将脸深深埋在毛毯里,让自己的眼泪,自己的哽咽,都被它吞没。
“笨蛋。”
琳达被这一句唤回了思绪,她仰起脸,望着萝丝。她却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夕阳沉没,咕囔着说:“派恩你是个大笨蛋。”
琳达蓦得仿佛看到一个少女,就这样站在崖边,她有着一个鹰钩鼻,一头长发被风吹得散乱,她却毫不在乎,只是对着山下大声叫嚷着这句话。
夕阳被地平线完全吞没,裴洛和尤利摘下脸上的面纱,望着琳达的背影。她直起身,而后弯下腰,唇覆在那个老人额头上,亦如那日她在老人怀中痛苦时,她给她的那个吻。
这个吻献给她的女仆长,她的朋友,她的母亲。
太阳挣扎着落下山头,寒夜到来,再无一丝阳光给那崖上的人,空留一声无名的鸟啼。
琳达不知这么站了多久,直到一个外套覆上了她的肩。琳达转身,对双子道谢的话还没出口,就在看见身后那个停直的身形时止住了。
“我来晚了。”管家右手拄着拐杖,沉声说,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裴洛和尤利,他们和琳达对视,眼中都有着些许疑惑。
“派恩?”琳达问。
琳达看见派恩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他一向与她坦然对视的目光头一次偏移开来,只是点点头。
“我想交代些事情。”派恩转身,即便拄着拐杖,施礼的动作仍是一如往昔的从容与严谨,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少爷们,这是我庄园托管给我的财产清单,具体的明细和处理方式我写在这里了。”
双子望着他手中的信封,却都没有接过。尤利握紧了拳头,垂下了头。裴洛和派恩久久对视着,最终走上前去,接了过来。
“琳达。“派恩转过身,双手扶着拐杖,未等欠下身,琳达已经几步上前扶住了他。“先生,这个鞠躬不应该给我。”
“呵呵。”派恩笑了笑。这是琳达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原来也很好听。
“琳达,和供应他们血浆机构联络的人员名单,我私自加了你的名字上去。”派恩拍了拍她的肩。
琳达抿了抿唇,对着这个始终如一的老人,她有太多的话,好的有,坏的也有很多,她却总是说不出口。
她没有点头。
派恩把嘴凑在她的耳边,“如果不想做,让那两个小伙子自己想办法解决。”
见琳达错愕地与他对视,他只是欣慰地笑笑:“他们的确长大了,这都多亏了你。”
“我本来答应过,不再让你看见我的,这是我的失职。”派恩直起身,而后把视线落在了琳达身后。琳达知道他在看着什么。“只是想要任性这么一次。”
“都过去了。“琳达只是说。
“可不可以再让我任性一次。”派恩的目光一直落在琳达的身后,没有移开,“我想陪陪她。”
琳达点点头,沉默着走向双子。
“对不起。”
她听见背后轻轻传来一句。
琳达没有回头。
这句话,对死去的人,还活着的人,都来得太迟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