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抄崔家的时候,由定王和高元骁亲自带禁军过去。
时隔数年再度进入这座府邸,定王面色冷凝,自始至终都没说半个字。
幼时跟崔忱交好,他常来此处玩耍,对府中许多地方都颇熟悉。后来崔忱战死,他明知是崔家受命于孟皇后做了手脚,却还是按故友遗愿,极力照拂。然而终究无济于事,太子信重崔南莺,崔家更是想借此机会立功,妄想扶持太子登基,给崔南莺挣个皇后当,给崔家挣来更多功勋。
谁知所有谋算皆是徒劳。
功勋没挣着,却把这祖宗挣下的家业给丢了。
柱国公夫人贵为孟皇后的姐姐,一品诰命,在抄家时放声恸哭,数声而亡。其余女眷各自哀哀哭泣不止,唯独寡居已久的秦姝脸色淡漠,平静的走在众人之后。富贵美梦破碎,从此后便是宫中为奴的漫长人生,唯一可庆幸的,是如松尚且年幼,不足以论罪,被定王带到府中照看,幸免于难。
秦姝随同众人跪在厅前,仰望阶上的定王,蓦然觉得眼角酸涩——
两年前,她还是定王颇为敬重持礼的故人遗孀,受礼遇尊荣,随他北上。倘若不是那疯狂的贪念,倘若不曾撕裂那层遮羞的面纱,或许此时,她早已凭着定王的势力另嫁他人,安稳余生。可惜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煊赫堂皇的公府在禁军的严密搜查下,几乎被清扫一空。
定王同高元骁步出那双扇黑漆大门,瞧着禁军取下黑底烫金的敕造柱国公府牌匾时,到底一声叹息。
翻身上了黑狮子,再瞧一眼故友居住,定王默然握紧缰绳,夹动马腹前行。
高元骁紧随在后,行至路口时,趁着前后无人,忽然开口了,“微臣有件事想求殿下,殿下能否稍留片刻?”
“何事?”定王放缓马速。
高元骁随之赶上,道:“微臣已求得皇上允准,不日即将辞去京中职位,前往泰州戍守。交割的手续也都递到了兵部,就在这一两日之间了,拿到文书即刻去泰州。”
这倒让定王觉得诧异,“泰州戍边?那可比不上禁军的尊荣。”
“可我还惦记着泰州,惦记凉州死伤的兄弟。就算没有尊荣富贵,那边也能让我更自在。”高元骁笑了笑,端方的脸上稍露豪气。他自袖中取出个匕首,双手奉与定王,道:“这把匕首多少寄托旧事,殿下都已知晓,无需细说。微臣冒昧,希望殿下能将此匕首转赠予王妃,算是临别所赠。”
“临别所赠?”定王挑眉,目光陡然锋锐,徐徐道:“高将军这是何意?”
“殿下不要误会,微臣若还痴心妄想,就该带走这匕首,哪还敢来惹怒殿下。”高元骁苦笑。纵然已跟定王共事许久,被他那冷厉目光瞧着,高元骁还是觉得额头汗涔涔的,“王妃身手出众,是女中少有的豪杰。微臣当日有幸与她共事,十分钦佩,多少也能算是旧友。赠这把匕首,也只是觉得,殿下和王妃今日所得,皆是应得的,来之不易,更当珍惜。愿殿下与王妃同心白首,微臣在边陲,也当尽心戍守,为殿下分忧。”
比起前世的残破,此时的圆满确实来得格外艰难。
定王把玩那匕首,将高元骁瞧了片刻,便收了起来。
“不打算辞别了?”
“不必了。”高元骁拱手朝定王行礼,“微臣就在此处,辞别殿下。”
定王颔首,道:“保重。”旋即策马往宫中去复命,高元骁则带着禁军将查抄之物送往刑部。
待定王自宫中回府,阿殷正带着如松在府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