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礼亲王就收到顾非池特意派锦衣卫送去的火油、火烛,还有几l本账册。账册上面的火油渍还未干涸,一股子浓重刺鼻的火油味钻入他的鼻腔。礼亲王眉心深深地皱了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几l分疲惫之色。他呆坐良久,终究打开了其中一本账册。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他把这几l本账册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王府外书房的灯亮了彻夜。翌日早朝,礼亲王节?完整章节』(),留下幼主在太后的扶持下登基,后世都怀疑宣宗皇帝是因为动了内廷司的利益,被服侍的太监所谋害。便是乾元帝对内廷司不满时,也就是撤过一任内廷司总管大臣以示威慑。乾元帝不敢做的事,今上敢!在场的文武百官满面肃然,再一次意识到,他们这位新晋的大景天子的手段。殿上的气氛肃然。顾非池一声令下,再加上罪证确凿,驸马向铭等于是被定了罪,辩无可辩,仪惠大长公主知而同罪。当天早朝后,公主府就贴上了封条。不止如此,向铭管着内廷司这么多年,一向八面玲珑,“广结善缘”,宗室里也有不少人或多或少得了他的好处。礼亲王直接就先从宗室开刀,让那些拿了好处的宗室十倍全给吐出来;但凡是和向驸马有所勾结,参与其中的,都一并拿下,不留一丝情面。这已经收下的好处,再要吐出来已经够让他们心疼得了,更别说是交十倍罚金了。于是乎,各家开始哭穷,礼亲王府天天都有人上门求情。礼亲王不胜其扰,干脆对最闹得最狠的一位郡王,请旨降爵。这下,其他人都安分了。连宗室都屈服了,那些涉案的官员再没了侥幸之心,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纷纷抢着招供。一根线头不住地往下扯。不过短短几l天的时间,京里头不少人都被翻了过来,抖了抖。唐越泽自领了这桩差事后,就天天寸步不离地跟在了礼亲王身边,礼亲王走哪儿,他就跟哪儿。
他前不久才随着顾悦抄过一次家,对抄家这事已经驾轻就熟了,做得像模像样。一时间,户部尚书王寅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乐呵呵的,还经常忙里偷闲地跑去看人抄家。他就这么坐在一张小马扎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锦衣卫清点赃物,看得兴奋时,还会激动地直拍大腿。这一连几l天,朝野上下,光是看到他那张过分阳光灿烂的笑脸,就觉得刺眼得很,一个个全都躲着走,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自己。顾非池闲暇时,把这事当笑话告诉萧燕飞。“王寅这人一向口舌伶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可知道最近其他人在背后叫他什么?”窝他怀里的萧燕飞听得直笑,举起一只手,脆生生道:“我知道!”“豺。”这豺不仅以狡猾闻名,而且嗅觉灵敏,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凑。说句实话,形容得还挺形象的。顾非池挑了挑眉梢,似在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萧燕飞抬手轻轻地他的眉棱骨摸了一把,脑海中把王寅与豺放在一起比对了一番,越想越好笑:“王尚书偶尔会去找我外祖父喝茶,外祖父告诉我的。”“外祖父说,王尚书这人很有趣,端得起,也放得下。()”王寅出自琅琊王氏,那可是显赫的世家,他又身居高位,可为人倒是半点不见傲慢。不可不说,虽然先帝不善治国,朝堂上下,结党营私、贪腐揽功、欺上瞒下等事屡见不鲜,可是内阁、宗室、勋贵中也不乏头脑清醒、心怀家国之人。也难怪先帝这般昏庸,宠信外戚,心胸狭隘之人,在位二十载,大景依然健在。现在的大景伤痕累累,却并没有过于伤筋动骨,更没到大厦将倾,不可挽回的地步。一切还来得及!瞟了眼旁边的那盏白玉莲花灯,萧燕飞话锋一转:“你这私库要好好理理,这一库房的赝品我看着都膈应。”仪惠大长公主府已经抄完了,能拿回来的东西都被锦衣卫拿回了内库。但是除了仪惠留下了一些珍品外,大多数的东西其实都是让内廷的那些太监偷偷拿出去卖了,调换了赝品放在内库里,这些是寻不回来了。“好好好。”但凡萧燕飞说的,顾非池无不应是,还很体贴地俯首,让她摸得更顺手,薄唇凑在她耳边,“是‘我们’的私库。”他在“我们”这两个字上微微加重了音调,拖了一个旖旎的尾音。他与她贴得很近,说话时,萧燕飞能清晰地看到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随之微微动了动,勾得她纤白的手指一点点地往下。指尖勾勒着他面部的轮廓,延伸至脖颈上的喉结,青年温热的皮肤不似女子般细腻无瑕,线条流畅,肌肉结实,且朝气蓬勃。“……现在去?”“你不忙了吗?”她问。“你给点奖励,我就不忙了。”他低低地笑,眸子里潋滟着勾人心魄的光芒,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诱惑她。他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萧燕飞差点就被勾引了,但顶住了诱惑,双手环着他的腰。“不去。”她在他怀里摇摇头,撒娇道。外头好冷,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出门。抱着他,暖呼呼的,多好啊。没能勾得燕燕亲他一下,顾非池先是有些挫败,但感觉到她抱着他时的那种依恋,心间又荡漾了起来。笑容中多了几l分柔软的旖旎,映得他的眉目愈发昳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耳鬓厮磨。熟悉的鹰唳声在外头响起,还夹着可怜兮兮地“咕咕”声,白鹰熟门熟路地推开窗户飞了进来。在它的鹰爪中有只可怜的白鸽,瑟瑟发抖。白鹰得意洋洋地在二人头顶盘旋了半圈,这才把那只白色的信鸽抛给了顾非池。顾非池一把接住了它,可怜的信鸽抖得像是风雨中的残叶,哪怕白鹰落在了两丈外的窗槛上,它依然在抖着。顾非池看了眼新鸽上的信筒,笑道:“是表哥。”他从鸽子脚上取下了手指粗细的竹筒,从中拿出折成长条的绢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果然是谢无端的信。萧燕飞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与他头靠着头,也去看那封信。这封信言简意赅,只一行字,说他已到古尔坤山脉。“古尔坤山脉?是不是在长狄中部?”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记得顾悦与她说过一些长狄的事,这条山脉在长狄很有名。顾非池点点头,微微一笑,深深地凝视着绢纸上这句简简单单的话。不到十个字而已。从这句话,顾非池便领会了谢无端的语外之音,道:“表哥已经拿下了古尔坤河与西弥部。”他顺手从果盘里拿了几l个青枣放在茶几l上,将茶几l一分为二。“古尔坤河与古尔坤河山脉是长狄的一道天堑,将长狄分为南北两边。”“长狄九部之一的西弥部就在这一块。”“表哥既然抵达了古尔坤山脉,便意味着,长狄现在已有一半版图,在表哥的手中了。”这才区区四个多月,他们已经将长狄的半壁江山握在了手中。顾非池唇畔的笑意更深了,目光透过窗外,朝外头的碧空望去。白鹰似乎感受到了顾非池的兴奋,突地从窗槛上飞起,展翅冲向了云霄,在皇宫上方盘旋着,长啸着,直把那只躲在殿内的白鸽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二月初一,谢无端拿下长狄古尔坤山脉。至此,长狄再无天险可以阻碍谢无端北伐的步伐。在顾非池倾全力的支持下,谢无端率北境军气势如虹地一路向北,横扫长狄。自打进入了长狄境内,谢无端就特意挑了一些会说流利狄语的景人,扮作狄人的样子,悄悄潜入长狄各城,到处宣扬着元帅留吁鹰已死,长狄王铎辰锋被生擒在大景的京城问斩,九部亲王中何人阵亡,何人被擒……这些消息没有分毫夸大,也没有作假,哪怕长狄官员有心阻止,也无力为之,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势不可挡地扩散开来。长狄境内无论军心还是民心皆是一片溃散,将士、百姓的心里都沉浸在即将亡国的惶恐中。三月十一日,谢无端拿下了仑贝草原。四月初二,伯颜部、帖木部两族投降。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从长狄的将士,到民间的那些普通百姓,都觉得仿佛处于一个不真实的噩梦中。一年多前的那个冬天,谢家覆没,长狄南征大军攻占北境。长狄民心振奋,自打那时起,就有不少长狄百姓期待着入主中原的机会,甚至于不少青壮年因此自请入军,就是为了能够建功立业。那个时候,很多狄人都觉得广袤无垠的中原如同一头肥美的羊,在他们的狼牙下,唾手可得,只等着将其分食之。可谁也没想到,短短一年多而已,他们等来的不是长狄军大破中原的喜讯,等来的却是大景军队的长趋直入。以及——谢无端的所向披靡。谢无端的威名再次传遍了整个长狄。四月初五一大早,旭日冉冉升起,谢无端站在了巴勒城高高的城墙上,仰着头,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远眺着北方。再往前,便是长狄王庭了。他一动不动地迎风而立,一袭霜白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头漆黑的头发被风吹起,有几l丝零散地轻抚在他俊秀如玉的面颊上,此时此刻,温文尔雅的青年整个人透出一股绝世名剑般的锋芒,无坚不摧。少顷,谢无端下令道:“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