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孩儿心理状况很糟糕啊,最好让心理医生和他聊聊。”郑医生看了眼打完针睡下的少年,目光怜悯。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严重的心理创伤,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席亭舟闻言眉头紧锁,回忆起方家人的所作所为,看来教训轻了。由于方星泉生病,原本定好周六回老宅吃饭的计划不得已推迟,席亭舟亲自给父亲拨了个电话。“那孩子怎么样?”席昆远关切道。“病情反反复复,还有点发烧。”席亭舟如实相告。席昆远叹息一声开口:“他年纪小,你既决定对人负责便多照顾些。”“好,我会的。”席亭舟沉声应下。“等那孩子身子痊愈了,你再带人回来吧,无论如何总该给人个名分,你姐姐姐夫那边有我在。”席昆远语重心长道。提到姐姐夫妻,席亭舟没来由记起方星泉的童年经历,小孩儿自幼需要学习的科目多得连成年人听了也会咋舌,姐姐向外人提起这事儿,语气中尽显得意。“天啦,这么多课程,你家小煊不哭闹吗?”“诶呀,我也觉着多了点,说要给小煊取消几门,他一听就跟我急,非要学。”类似的话经常从席昭楠口中说出,每当方星泉在场叔叔阿姨们询问他真相,他总会乖乖点头,朗声回答:“嗯,是我想学,爸爸妈妈没有逼我,我最喜欢学习啦。”随后席昭楠夫妻便会得到一众羡慕的眼光和数不清的夸赞。现今回头再看,方星泉在人前的笑容,欢快的语调,乖巧惹人怜爱的模样,全都精心设计过,像个套路化的演员。鲜少有人怀疑几岁的小孩子会撒谎,包括席亭舟。陷入回忆,席亭舟越发心惊,方星泉如同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每天上演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好孩子戏码,实际上操控方星泉的细线上早已鲜血淋漓。或许,导致方星泉心理出现问题的原因,不仅是方家。坐在床边,席亭舟伸手试探方星泉额头的温度,终于不再烫手。他仍不放心,拉开抽屉里拿出体温枪,屏幕显示三十六度七,悬着的心缓缓落到实处。静悄悄把方星泉的手放回被子里,昏睡中的方星泉忽然小狗似的呜咽两声,拽住席亭舟袖子。“我在。”席亭舟拍拍他的手背,安抚少年焦躁的情绪。约莫五分钟后,少年慢慢舒展紧皱的眉头,痛苦的睡颜逐渐恢复平静安稳睡去,但抓住席亭舟袖子的手一直没放。经此一遭,席亭舟短暂遗忘自己的洁癖,手非但没抽离,反而回握住少年。细腻温热的皮肤传递到席亭舟手心,刻意压下的记忆涨潮般汹涌席卷大脑,席亭舟低垂眼睫,抿了抿薄唇,视线落在方星泉过于苍白的唇上。前不久,方星泉主动吻了他。在席亭舟计划中,接吻排得非常靠后,毕竟考虑到自己连普通的肢体接触都抗拒,何况接吻如此亲密的事。他甚至设想过,得先做到习惯和方星泉共用一个杯子,达成间接接吻,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尝试。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方星泉未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自己……也没有。席亭舟以为自己无法接受,最糟糕的情况下兴许会呕吐。但当方星泉吻上来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胸腔充满怜惜,不仅没下意识推开方星泉,还温柔地抚摸少年颤抖的后背,任人小狗般对自己亲亲蹭蹭。心脏柔软得好似天上的云朵。注视着少年失去血色的面颊,席亭舟眼前好似蒙上层层浓雾,他常年忙于工作未曾动过感情,工作能力和恋爱能力大概呈反比。指尖触碰方星泉面庞,席亭舟目光深邃,迷茫自问:“我是喜欢上你了吗?”喜欢这种事,这么轻而易举,随随便便吗?席亭舟懊恼,如果这是喜欢,他不认为如此浅薄的感情足以支撑他与方星泉走过余生,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可以让他不排斥方星泉的吻,为方星泉放下工作。——方星泉的病情稳定后,席亭舟为他请了一位心理医生,对方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知性温柔,衣着简约大方。席亭舟向方星泉介绍她是自己朋友,来医院做体检凑巧遇上了,顺便过来探病。“你好,我可以叫你星泉吗?你称呼我叶阿姨就好。”叶连婧微笑道。方星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乖巧点头,“可以的叶阿姨。”叶连婧随口和方星泉聊天,内容漫无边际,时不时拉席亭舟说几句,压根儿看不出半点心理医生的影子。“叩叩叩——”一位护士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