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松了口气,小声告诉依然低气压的纪鑫,“纪少爷,席董请您过去。”原本没消气的纪鑫闻言,身子打从灵魂深处发颤,他仰慕舅舅,敬畏舅舅,同时也害怕舅舅。席亭舟不可能对他动手,但直面席亭舟审视时,却比遭受皮-肉之苦更为煎熬。纪鑫嘴唇泛白,手指蹭了蹭裤缝边,低垂脑袋,不敢抬头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男人安静坐在那里,沉黑的眼眸静默无声,散发出的威压却令他胆寒。“小……小舅舅……”纪鑫艰难开口。“知道错了吗?”席亭舟问。纪鑫如同受到惊吓的猫,猛地缩紧肩膀,“知……知道。”“我不该贸然借用您的名义,使用您的包厢。”“抬头。”席亭舟看不惯纪鑫畏畏缩缩的模样,毫无男子气概。纪鑫慢吞吞抬头,眼神始终闪躲,席亭舟眉头紧皱,脑中闪过少年或乖巧,或狡黠的模样。即使生活艰难困苦,少年依旧坚韧努力,从不自怨自艾。与之相比,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纪鑫实在逊色太多。席亭舟揉揉眉心,“提前告知我一声,我难道会吝啬到拒绝你的请求吗?”纪鑫低头不语,他心里确实这么认为。“今天我若是碰巧带人过来谈生意呢?”席亭舟问一句,纪鑫的脑袋埋得更深。席亭舟颇为失望地注视纪鑫,他虽然和大姐一家关系平平,但不过分的要求,他基本会满足他们,然而他们似乎并未察觉。空气倏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好半晌,席亭舟开口:“你对纪煊有意见?”纪鑫身子一僵,不清楚席亭舟为什么要问他这个。“哑巴了?”席亭舟压低声音。纪鑫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回答:“没……没有,我和他不熟。”席亭舟凤眼凌厉,看得纪鑫头皮发麻,强装镇定,“真……真的,三年没见,我已经记不太清他长什么样了。”席亭舟打量他片刻,收回锐利的视线,“最好如你所说,抱错的事,谁也不想,当年你们二人皆是婴孩,无法左右一切发生,三年前错误得纠正,从此往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他不来打扰你们,你也别去打扰他。”纪鑫嘴唇嗫嚅,下意识想要辩驳,一抬头对上席亭舟漆黑的眼眸,喉咙仿佛被人扼住,发不出声音。舅舅……并非单纯和他讲道理,而是在警告他。为什么?纪鑫的心坠入深井,冰冷又慌乱。难道,方星泉巴结上舅舅了?不,不可能!纪鑫回想自己的安排,有方家人看着方星泉,他们若有交集,自己绝不可能一无所知,那是怎么回事?“去玩吧。”席亭舟朝距离他两米远的纪鑫说。纪鑫神情恍惚地点头,“好,小舅舅再见。”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纪鑫伸手开门,身后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纪鑫,纪煊不欠你什么。”纪鑫握住门把的手收紧,骨节泛白,不住颤抖,阴影下的眼睛赤红,他遗传了席家的丹凤眼,与席亭舟的凌厉霸气不同,他有几分男生女相的柔媚,以至于他沉下脸来,面目阴冷。他咬紧牙关,控制住声音,“是。”贺酒后脚进门,望了眼门外,“你把人骂哭了?”席亭舟理直气壮:“我没骂人。”“得了吧,面无表情将人说哭是你的基本技能,念远上下皆知。”贺酒明显不信。他拉开椅子坐下,倒了杯酒,“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可以啊,不愧是你席董。”席亭舟睨他一眼,“他好歹是我外甥。”贺酒听他嫌弃的语气,乐得合不拢嘴,“你果然比较喜欢纪煊,至少听你夸过他两句。”席亭舟拿酒杯的手一顿,侧头问:“我说过?”“贵人多忘事。”贺酒双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替他回忆,“有次咱们喝酒,开车去大桥喝的,我记得好像是……年初四?”“提到家里那群熊孩子,你说有个孩子挺乖,我问你是谁,你还瞒我,得亏我把你灌醉套出来了。”贺酒模仿他单手拿着酒杯,一副「沉思者」造型,声音低哑,眼神迷离,“我小外甥,纪煊,小时候特别像年画娃娃,会抱着我的腿朝我笑,不会叫外公就先学会叫小舅舅了,虽然发音不太准。”“注意,这个地方你笑得特别渗人!”贺酒突然切换回来。席亭舟眉头紧锁,死活不肯相信,一口咬定贺酒胡编乱造,“你说的事情我根本不记得。”“啧啧啧,堂堂「念远」董事长竟然耍无赖。”贺酒朝他羞羞脸。席亭舟端起一杯酒灌进他嘴里,贺酒瞪着他,手瞎晃,“呜呜呜!”恼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