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还想继续安慰他几句,听见孙秦的手机响了起来,便欲言又止。
孙秦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深呼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秦哥,投资人把钱打过来了吗?”
话筒里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其中蕴含的焦虑远超音量本身的大小。
孙秦的语气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还没有,不过别担心,我前两天给投资人拜年的时候,他们承诺了,这几天就打过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不过,银行也要到初七才上班,希望都还来得及,哈哈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辛苦了,不用挂念,先好好过年吧。”
手机挂断。
女人笑着问:“是小赵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
“小姑娘很尽职啊,这样的好会计也不是很容易找的……不过,你的表现还不错,自己都要急得自燃了,却没让她听出来。”
“向她传递焦虑有什么用?她是投资人的妈,还是女儿?这几年创业,我最大的感悟之一就是:所谓的老板,就是什么苦和难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哪怕内心已经支离破碎了,对外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完整模样。”
女人往前走了半步,偎依着他,说道:“那我岂不是最惨的?虽然不是老板,却要承受老板的一切。”
“连老板人都是你的,难道你不该承受这一切吗?”
孙秦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
他使劲地嗅了嗅她头发里残留的洗发水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并不张扬,却很沁人心脾,就如这个人一样。
罗园园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毕业之后便确定关系,在上海扎根下来,然后顺理成章走入婚姻殿堂,按部就班迎来共同的儿子。
很长一段时间,孙秦都有些恍惚:这个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本地女孩到底看中了自己这个“乡毋宁”哪一点。
“因为你帅啊,你的颜值将将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好伐啦。”
他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却是这句半真半假的回答。
五年前,当他决定辞职创业的那一刻起,罗园园就不得不挑起了更重的家庭负担。
辞职前,他的收入虽然并不算很高,但也算是稳定,辞职之后,他的收入锐减,更要命的是,他将自己从风平浪静的湖面抛入了惊涛骇浪的大海。
而在狂风暴雨之下,海面浪涛的**总是短暂,低谷却是常态。
罗园园便成为他们这艘家庭航船的压舱石。
脑海中闪过这些年的画面,想到眼下的窘迫,又想到自己在心底酝酿了好几天、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想法,孙秦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倒不是怕她跑掉,而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激传递给她。
这是一种比言语更甚百倍的表态。
除此之外,他此时什么也做不了。
又一阵烟花在窗外散开,这次的烟花格外豪华而持久,把二楼这间房间也映得透亮。
不知为何,孙秦希望这个时刻能够维持下去。
又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孙秦再次低头找寻自己的手机。
只见来电显示上闪现着一个名字。
刘动。
孙秦刚刚舒展开的眉头猛地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