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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割股啖君（第1页）

公元前645年。晋惠公（夷吾）派寺人（阉人）勃鞮前往翟国刺杀重耳，重耳提前得到消息，仓皇出逃，老婆孩子留在翟国，金银财宝被手下人卷走，只有一辆牛车和几个忠心耿耿的忠臣随行。公子重耳一心要去齐国，就一路往东行走，要想到达齐国，必须要经过卫国地盘。这真是“登高必自卑，远行必自迩”。注：【登高必自卑，远行必自迩（er）：谚语。意思是攀登高处必须从低处攀登，走远路必须从近处走起。做事情要一点一滴积累而成】重耳离开翟国边境，一路穷苦之状，自不必说。数日，来到卫国边界，守关官员问他们的来历，赵衰说：“我家主公乃是晋国公子重耳，在外面避难，如今要去齐国，向卫国借路前行。”守关官员请入关内，飞报卫侯。上卿宁速，就要迎接他们进城。卫文公说：“我在楚丘（山东曹县）建设都城的时候，晋国人也没有出一点力，卫、晋两国虽是同姓，但也没有建立外交同盟关系。况且流亡的人，也无关紧要，不用搭理他们。如果迎接他们进城，必然要设宴款待，还要赠送礼物，费多少事，不如撵走他们。”吩咐看守城门的人，不让他们进城。重耳只好绕城前行。魏犨（chou）、颠颉（jie）对重耳说：“卫毁（卫文公）无礼，公子应该在城门外骂他。”赵衰说：“蛟龙失势，比于蚯蚓，公子就忍耐一下吧，没有必要责怪他，骂他也没有什么用（公子且宜含忍，无徒责礼于他人也）。”魏犨、颠颉说：“既然他不尽地主之谊，那么我们就剽掠（piaoe抢劫）村落，抢点吃喝啥的，免得受冻挨饿，他也怨不得我们了。”重耳说：“抢劫那就是强盗啊，我宁可挨饿，也不能做盗贼做的事。”当天，所有人都没有早饭吃，忍受饥饿前行。到中午时，来到名叫五鹿（今河北大名县）的地方，见一伙农夫，一起在田地里吃饭。重耳就让狐偃上前要点吃的。注：【沙鹿山，今称沙麓山，位于冀鲁豫三省交界地，河北大名县。因五只梅花鹿得名，记载于《穆天子传》。大名县现在的南北沙窝庙、沙河路、大龙、土门头、劝善等村，是沙麓山遗址。周王朝时代，沙麓山高大巍峨，矗立在黄河东岸。西麓的黄河渡口，是东西来往的必经之地。春秋时期，齐桓公在沙麓山修建城郭，名为五鹿城。沙麓山是土山，不断出现山体滑坡，而五鹿城外的一道高峰被森林覆盖。公元前646年八月，山崩地裂，这道山峰突然崩塌，五鹿城陷入地下，一日之间，高大秀丽的沙麓山变成了土丘杂乱、沟壑纵横的沙麓墟。沙麓山的崩塌，在春秋列国引起了很大震动。】农夫问：“客人是从哪里来的呢？”狐偃说：“我们是从晋国来的，车上那个人是我的主公。路途遥远没有粮食了，请求给我们一顿吃的吧。”农夫笑着说：“堂堂男子汉，不能自己挣钱吃饭，还来问我们讨要食物。我们都是务农的村民，吃饱了才能种田锄禾，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给你们吃呢？”狐偃说：“既然不能给点吃的，那就送给我一个饭碗吧（纵不得食，乞赐一食器）。”农夫就戏谑地拿起一块土块递给他，说：“这土块可以当做饭碗（此土可以器也）。”魏犨（chou）大骂：“你一个乡下人竟敢侮辱我们！”夺过他的饭碗，摔碎了。重耳也大怒，就要用鞭子抽他。狐偃急忙阻止，说：“得到饭容易，得到土很难，土地是国家的基础，上天借农夫的手，把土地授予公子，这就是得国的征兆啊，又何必发怒呢？公子应该下车拜受！（得饭易，得土难，土地国之基也，天假手野人，以土地授公子，此乃得国之兆，又何怒焉？公子可降拜受之！）”重耳果然下车拜受。农夫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就聚在一起大笑：“这是一群大傻子啊！”后人有诗曰：土地应为国本基，黄天假手慰艰危。高明子犯窥先兆，田野愚民反笑痴。注：【子犯：狐偃，姬姓，狐氏，字子犯。大戎人，狐突之子】又前行十几里，大家都饿的不行了，就都坐在大树下休息。重耳又饥又困，枕着狐毛的腿躺下了。狐毛说：“子余（赵衰，字子余）还携带有壶餐，他跟在后面，等等他吧（子余尚携有壶餐，其行在后，可俟之）。”注：1【壶餐：用壶盛装的汤饭或其他熟食】【赵衰，赢姓，赵氏，字子余。亦称成季、孟子余。战略家、政治家，赵国君主的祖先。是辅佐晋文公称霸的五贤士之一。晋襄公六年，即公元前622年，赵衰去世，谥号成季。其先祖可追溯到周幽王时代的叔带。叔带：赢姓，赵氏，赵氏始祖造父的七世孙。因周幽王无道，叔带离开周王室的京城，前往晋国，自此始建赵氏于晋国。自叔带以下，赵宗益兴，五世而至赵夙。后来赵氏与韩氏、魏氏三家分晋，列为诸侯。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晋世家》载：“（文公）年十七，有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贾佗、先轸、魏武子。”】2【魏武子，姬姓，魏氏，名犨，谥武。毕万之子，芒季之孙。以勇力闻名。随公子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晋文公回国当上君主后，在公元前636年让魏犨继魏氏封地（晋国魏地，今山西芮城）。其后代就是三家分晋的魏氏，封侯即称魏国。也就是说，晋国的赵、魏、韩三家分晋之后都成为了战国七雄之一。厉害！】3【韩武子，姬姓，韩氏，曲沃人，名万，谥武。战国七雄的先祖，曲沃武公将韩原封地给了韩万作为采邑，因而为韩氏。生子韩赇伯，韩赇伯生子韩简。】魏犨说：“虽然有壶餐，还不够子余一个人吃的呢，料想肯定被他吃光，不剩什么了。”众人都去着采撷蕨薇煮食，重耳不能下咽，忽然见到介子推捧着一碗肉汤前来送给他（介子推捧肉汤一盂以进），重耳吃了，味道很美，吃完了，问到：“在这里还能够弄到肉吗？（此处何从得肉？）”注：【采撷蕨薇煮食：采摘山野菜煮着吃】介子推说：“这是我的大腿肉（臣之股肉也）。我听说：‘孝子杀身以事其亲，忠臣杀身以事其君’。如今公子没有吃的了，我就把我大腿的肉割下来给公子充饥。（今公子乏食，臣故割股以饱公子之腹。）”重耳感动得流着眼泪说：“我这流亡的人，连累你了，亏欠你太多了！我将用什么来回报你呢？（亡人累子甚矣！将何以报？）”介子推说：“但愿公子能够早日回归晋国成为君主，以了却我们这帮亲随臣子的心愿，我怎么敢奢望得到回报呢？（但愿公子早归晋国，以成臣等股肱之义，臣岂望报哉？）”髯仙有诗赞云：孝子重归全，亏体谓亲辱。嗟嗟介子推，割股充君腹。委质称股肱，腹心同祸福。岂不念亲遗，忠孝难兼局！彼哉私身家，何以食君禄。良久，赵衰才来到，众人问为啥走这么慢，赵衰说：“被荆棘刺伤脚踝，所以才走的慢。”说着就从竹笥中取出壶餐，敬献给重耳。注：【竹笥（si）：盛装食物或衣物的方形竹器】重耳说：“子余你不也非常饿吗？为什么不自己吃呢？（子余不苦饥耶？何不自食？）”赵衰回答说：“我虽然也很饿，但是怎么能够背着君主自己独自偷着吃呢？”狐毛戏谑地对魏犨说：“这一壶食物如果落在你的手里，早已经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哈。”魏犨觉得很惭愧，退下了。重耳就把这壶食物赐给赵衰，赵衰加满水，稀释一下，给每个人都分点。重耳感叹，心中暗暗佩服。重耳君臣一路觅食，半饥半饱，终于来到齐国。齐桓公素闻重耳贤明，得知公子已经进入齐国境内，立即派使者到郊外迎接，安排公馆，设宴款待。席间，齐桓公问：“公子带着老婆孩子了吗？”重耳回答说：“流亡的人自身难保，怎么还敢携带家属？”齐桓公说：“我自己一个人单独过一夜就像过一年一样。公子绌（chu）在行旅，而无人以侍巾栉（zhi），寡人为公子忧之。”于是挑选宗室中长相美丽的女子，送给重耳，又赠送车马二十乘，于是随从的人员，都有了车马。注：1【绌（chu，不足，短缺】2【巾栉（zhi）：梳子，篦子。巾栉，盥洗，梳洗，指婢妾执管之事】齐桓公又派廪人送来粮食，庖人送来酒肉，每天都如此。注：1【廪人：管理粮仓的官员】2【庖人：职掌供膳的官员，厨师】重耳大悦，感叹道：“一直听说齐侯好贤礼士，如今我信服了。他能够成为霸主，那是理所当然的啊（向闻齐侯好贤礼士，今始信之。其成伯，不亦宜乎）！”这是周襄王八年，齐桓公四十二年，即公元前644年发生的事。注【重耳，晋国第二十二位君主，公元前636年-公元前628年在位，在位9年，即位时已经62岁了。流亡在外19年。来到齐国此时已54岁了，还得要流浪8年。】：（）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