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龙在唐公馆住下了。当晚,唐思琪并没有离开桌子,而是将一个大方巾围在自己的胸前,若无其事的坐下用餐。这个小小的插曲让在座的两个男人冒了一身冷汗。唐建诚担心自己的女儿一时任性,使唐家出现少礼数的口舌,让外人笑话。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女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肖逸龙本想靠近唐思琪坐下,觉得这小女生对自己有些排斥,并无好感可言,高昂的情绪有些低落,习惯的耸了下肩将一只旅行包拉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两盒碧螺春放在唐建诚的眼前。“唐叔叔,这是我爸送给您的,还有这个,是我送给您的。”又将两瓶五粮液放在桌上。“思琪妹妹,这块锦是我送你的,用它来做衣服,特别好看。哪天,有时间我陪你去做了,可以给你当个参谋。我们苏州女孩儿用它来做旗袍,思琪你个子高高,身材条苗,做个旗袍一定好看。”那双蓝眼睛带着一股暧昧的电流射了过来。“对了,还有,这是几袋太湖银鱼是妈妈送给阿姨的。”眨眼间,餐桌已码成了小山。
唐思琪接过那块宋锦,轻轻打开精包装礼盒。“哦,好漂亮啊。JACE,这东西很贵吧?这个我不懂。不过,的确非常好看。”她将那块红色大花宋锦打开。
“还好,不贵。只要你喜欢就好。”肖逸龙觉得唐思琪笑起来真好看。
唐建诚看女儿的脸由平淡转成喜上眉梢,心里觉得好笑。“穷养儿富养女,刚才还用话刺激人家的,现在一块宋锦就有了笑模样。看来,逸龙这小子还真会理解女孩儿的心。”他拿起酒杯,“逸龙吃菜,一会儿都凉了。这宋锦我可知道,是中国三大名锦之一。你这礼物太贵重了,你父母太客气了。我们两家是多年的世交,从思琪太爷爷那辈,我们两家亲如一家,一晃几十年了,你们都长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肖逸龙在唐建诚的左手边坐下,“唐叔叔,我听家父说,思琪爷爷和我爷爷当年是磕头兄弟,您和我爸也是结义弟兄。好象当年有一个这样的约定,生了男孩拜兄弟,生了女孩儿拜干姊妹,一男一女结夫妻。不知,叔叔有没有这回事儿?”他红着脸瞟了一下唐思琪。
“胡说什么啊?”唐思琪捂着脸跑了。
“哦!思琪妹妹。唐叔叔,您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小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儿,难怪宝贝女儿捂面,害羞而逃。想当年唐家的祖先和肖家的祖先,不知怎么就五迷三道来个江湖仪式,‘堆土为炉,插草为香’结成了异姓手足兄弟。两家也正式从那时起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双方的女人生了儿子拜干兄弟,生了女儿义结金兰,一儿一女做夫妻。这亲上加亲的想法顾然好,也有利于唐家、肖家在生意上的长期合作,达到双赢的目地,用联姻结义的方式在生意场上真的无人抗衡。但,两家人互做儿女亲家的心愿一直未能如愿,到唐建诚父亲那代,在‘公私合营’历史大背景下,唐氏杏仁食品公司不久换了牌子,肖家的绸缎庄不久也离开了天津卫。两家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失去了联系,直到‘文化大革命’后的1979年,唐建诚在广州一个博览会上意外的遇到了当年一个头碰在地上的大哥肖锦程。数十年的鸟无音信,如今异乡相见格外亲切,断了线的风筝,又找到了牵绳。从此唐肖两家再也没有中断过联系-------”唐建诚感慨万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
次日清晨,肖逸龙在唐家宽敞的大院里呼吸新鲜空气,保姆小张用水将地面淋湿,拿起一只扫帚在清扫落下来的丁香叶,而那双眼睛还是有意识的看着这个唐家蓝眼睛客人,不时有笑容挂在嘴边。
“你是在笑我吗?”肖逸龙蹲着马步,好象在炼某种中国功夫,双手抬起,眼睛直视。
小张放下扫帚,拿起菜筐,坐在一个藤椅上摘菜。“嗯。肖少爷,你是我们中国人吗?听我家小姐说,你是半个中国人,中国人没有蓝眼睛的。你这眼睛好,夏天不用戴变色镜。呵呵-----”一阵银铃儿似的笑声,在肖逸龙的耳边响起。
“Oh,MyGod,whatareyoutalkingabout?”肖逸龙随口说出一句让小保姆直抓头皮的话,“哦,不好意思。思琪妹妹在做什么,怎么没见到她,还在睡觉吗?”
“嗯,我家小姐和唐叔叔晨练去了,他们在跑步。一会儿就能回来。啂,这不回来了。”小张将手指向院门口的唐家父女。
“唐叔叔早、思琪妹妹早。”肖逸龙收起招数,跑了过去。蓝眼睛还是讨好地向唐思琪露着笑。
“早,JACE。你在做什么?”唐思琪,接过小张递过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脸上也露着温馨的笑,说话的语气比昨晚温柔了不少。这都是在晨跑时,唐建诚千翻嘱咐的结果。
“哦,我是在打太极拳。在英国这是一个很绅士的运动,我的妈妈也经常练。”肖逸龙顺势来几个比较生硬的动作,脸上倒有几分得意。
“Oh,MyGod!国情还真具有这样大的差异,感受还真的特好玩。JACE,在中国一般情况下太极拳是老爷爷、老奶奶们玩的,你OUT了。”唐思琪笑着跑开了。
“那你喜欢玩什么,能告诉我吗?”肖逸龙跑着跟了过去。
许子明每天的工作任务又多了一项,就是提前一刻钟坐到办公室的桌前,拉开窗户,将头轻轻探了出去,迎接红色保时捷的到来。伴着温暖的阳光和强悍的心跳,在第一时间与那缕百看不够的目光相会,她的美眸向他一扫,他能激动一上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恋爱中的男孩子有几个不是这样。指间的烟随着风像是一条在起舞的蛇,在他的眼前化成各种造型,他眯起眼睛,在太阳公公的威慑下看到眩目耀眼的红色保时捷风一样停在楼外的停车场上,车上走下二个人。“哎!等一下,怎么会是两个人?”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将头伸出好长。的确是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美女老板女友,未来的媳妇,现在可以在心里偷偷叫媳妇,思琪。身边多了一个高大帅气,两眼深深凹进去的男孩儿。“他在干嘛?怎么可以这样,简直气煞‘小爷’了。”一股醋意让他眼里直泛酸,他看到帅哥的一只手搭在女友的肩上。
唐思琪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三楼那个冒着缕缕青雾的窗口,期待那张帅气的面孔向他展示一排闪光的小白牙和那迷人而付有阳光的微笑,她会情不自尽的眨下眼睛,呶呶嘴快乐的飞进自己的办公室,这是她和他每天的默契。然而,今天她从窗口中感到那张帅气的脸,有些淡白,闪着蓝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怎么啦?男友的表情与昨天真是脱胎换骨,少了一份温情,多了一份冷漠。”她环视一下自己,将那只讨厌的手生硬的推到了一边。恋爱的人神经最敏感,子明的感受她晓得。
“切!‘小爷’的女人你也敢勾肩搭背,你谁啊?”许子明眼巴巴看着唐思琪和凹眼帅哥一起走进公司大楼,眼睛弯成个勾也没看到什么,只能悻悻缩回伸出半个的身体,将那支已燃尽的烟头狠狠吐了出去。
“JACE,你先坐。我安排一下工作,然后陪你逛劝业场、文庙------这都是老爸安排我必须完成的任务。郝宁给肖先生倒水。”唐思琪拿起一个笔记本准备出去。
“姐,早啊。你要出去?这位是?”唐豆笑嘻嘻地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一只好奇的头伸了进来,身边跟着那位让他喜欢直流口水的郝宁。
“哦!进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世交肖锦程伯伯的公子,肖逸龙先生,你应当听说过,回家问三叔就知道了。这是我弟弟,唐豆。”唐思琪分别做着介绍,好象又想起了什么。“豆豆,一会儿和姐姐陪JACE玩去,你看什么地方好玩和JACE研究一下,我去去就来。”她转身离开。
“肖锦程,肖逸龙,我好像记得,我们的爷爷、爸爸都是结义的兄弟,只是我们这代没有‘桃园结义’。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好象见过面,只是时间真的太久了,想不起来了。你家伯伯、伯母都好吧?”唐豆不知聊些什么,只能用客套话了解这个蓝眼睛帅哥。
许子明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在走廊上踱着小碎步,耳朵竖着,眼睛在向四楼楼梯口扫视,希望从不断来往的人中了解一下那个凹眼帅哥是何方神圣,与思琪是什么关系。走了两圈也没搞清个之乎者也来,他重新坐在椅子上,望着红色保时捷在出神。
“姐,我来开车,你和逸龙哥坐在后面。”楼下传来唐豆的声音,三个人向停车场走去,有说有笑,很开心。许子明,将头探了出去,望着思琪和那个凹眼帅哥一起上了红色保时捷,随着唐豆的一脚油门,一阵尘土过后,留下的只是安静的院子和他空落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