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饭吃?胡砂跳了起来,肚子很不给面子地趁机响了一声。凤仪见终于震住她了,这才心满意足笑眯眯地关门离开,留下脸色发绿的胡砂,急急忙忙在包裹里翻腾着,希望还有没吃完的干粮留下。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要想回家她就得找青灵真君,要找到青灵真君她就得先留在清远做一名弟子,可是要做弟子就得修行,要修行就不能吃饭!由此可见,她在回家之前,肯定会先成为饿死鬼一名。胡砂在床上想得纠结无比,头发都快被她拔光了也没想出个法子来,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她饿得越发厉害了,肚子里咕噜噜闹个没完,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外撒欢的雪狻猊,圆圆的,白白的,软软的‐好像大馒头啊。饿,好饿……胡砂欲哭无力地趴在窗台上发呆。窗台下面绿油油的,长着两棵奇怪的小花,冰蓝色的花瓣,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黑色花纹,被风一吹,看上去就像一张忽哭忽笑的人脸。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指尖刚摸到花瓣,忽听头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ldo;你是谁?怎么进来的?&rdo;她急忙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正是早上在清远禁地遇到的那个人。她脱口而出:&ldo;啊,仙人!&rdo;玄衣男子也是一愣:&ldo;……是你,你怎会在这里?&rdo;&ldo;我……我拜了师父为师……&rdo;胡砂忙不迭地解释,全然不觉自己话中语病。那人看她手指还在用力揪窗台下的那两朵小花,不由把眉头皱了起来,冷道:&ldo;不要动,没人告诉你芷烟斋四周种的都是珍贵药草吗?&rdo;胡砂羞愧万分地把手飞快缩回来,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凤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ldo;是师兄?你去哪里了?武曲部的人找了你一天。&rdo;那人眉头皱得更深,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低声道:&ldo;不过是到处走走……武曲部的人有留下什么信函么?&rdo;凤仪慢条斯理地披着花袍子走过来,笑吟吟地说:&ldo;该不会又迷路了吧?我说师兄,你好歹也比我早来二十年,怎么除了芷烟斋和前山大门,走哪里都会迷路?&rdo;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云,冷道:&ldo;少胡说,有信函吗?&rdo;凤仪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火漆印的信函,递给他:&ldo;师父让你去毓华殿找他。&rdo;那人将信封塞进袖子里,又转头看了一眼胡砂,顿了一下,才道:&ldo;方才我在前山听年轻弟子们说师父又收了个新徒弟,莫非就是她?&rdo;凤仪笑道:&ldo;果然是迷路了,居然迷到了前山去!没错,这位以后就是咱们的小师妹,叫胡砂。小师妹,这位是大师兄凤狄。&rdo;原来他是自己的大师兄!胡砂顿时感到无比的荣幸,想到自己以后也能和他一样腾云驾雾在天上飞,好像肚子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狗腿又崇拜地唤了一声:&ldo;大师兄。&rdo;凤狄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未置可否,隔了半晌只道:&ldo;师父怎会选个毫无基础的凡人?&rdo;胡砂脸上狗腿又热情的笑眼看有点挂不住。凤仪过来和糨糊:&ldo;没修行之前,谁不是凡人?万事都有个开头,小师妹今年才多大年纪,咱们又有多大?为人师兄,这点耐心还是要有的。&rdo;凤狄赶着去办事,匆匆点了个头就走了,方才缠着他要玩的雪狻猊顿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赖在地上打滚,就是不肯安静。凤仪蹲在它面前给它挠肚子,一面低声道:&ldo;师父身体不好,这些年是不能亲自指导弟子们修行了,十之八九要叫大师兄来教导你。所以他名分上虽是你师兄,你却要用师礼来待他,不可以失礼。&rdo;胡砂赔笑道:&ldo;那……所谓的师礼是……&rdo;凤仪伸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ldo;两个凡是‐凡是大师兄的话都是对的,凡是大师兄不认同的都是错的。你记住这两点就行了。&rdo;胡砂四处找小本本要记下这两句精要的话,突然想到什么,奇道:&ldo;那……二师兄你也要教我修行吗?&rdo;凤仪撑着下巴微微一笑:&ldo;我吗?我可不是好老师,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怎忍心折磨你?也只有靠那个不懂怜香惜玉是什么的大师兄了。&rdo;可……可爱?胡砂的脸皮子又发烧了,心里怦怦乱跳,忍不住拿眼偷偷去看他。那斑斓花哨的大袍子,那懒洋洋、漫不经心的神态,那看上去总有点不怀好意的微笑,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像登徒子啊。难道二师兄就是传说中对女人口花花没正经的流氓?胡砂本能地离他远一点。&ldo;怎么?想要二师兄来教导你?真这么想?&rdo;凤仪见她脸色忽红忽青,忍不住又要来逗她,&ldo;那晚上我和师父说说,让我来指导可爱的小师妹。&rdo;&ldo;不……不用了!&rdo;胡砂赶紧拒绝,&ldo;大师兄……挺好,挺好!&rdo;当然,日后她如何痛哭流涕,后悔为何没在今天答应二师兄的话,那就暂且不提了。那一夜,胡砂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她想家,她饿了。不知道爹娘在那个遥远的世界过得如何,会不会天天念叨着她。她很想念爹娘,想念以前讨厌无比的香堂、神龛,还有氤氲满屋的香火气。想念肉粽子,想念牛肉羹,想念荷叶鸡……她想得口水泛滥,越发睡不着了。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在敲门,大师兄凤狄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ldo;起来了,已经过了寅时。&rdo;胡砂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那道玄色身影旋风般吹到了床前,一把就将她从被子里提起来。&ldo;起来,以后每天寅时起床修炼,不可惫懒。&rdo;她被丢在地上,一头雾水地穿鞋,跟着他走出房门。外面天暗沉沉的,月亮还挂在天边,没掉下来。&ldo;大师兄……我……我们要去哪里?&rdo;胡砂诚惶诚恐地问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黑色身影连头也没回,冷道:&ldo;你毫无基础,谈何修行?先把身体锻炼好。&rdo;胡砂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错,身体是修行的本钱,到底是大师兄,说话就是这么有分量!她心里对大师兄的敬佩越发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最后来到了那个结冰的湖泊旁,胡砂已经冻得上蹿下跳、坐立不安了,凤狄终于停在了湖畔,回手利索地朝湖面上一指:&ldo;走,下去绕湖面跑十圈,上来再练马步。&rdo;咔嚓!胡砂听见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ldo;那个……上面都是冰,我……要不多穿点衣服?&rdo;胡砂可怜兮兮地赔笑着。凤狄看也没看她,淡道:&ldo;不用,下去。&rdo;没奈何,她咬牙跳了下去,双脚刚落地,顿时扑哧一下在冰上滑了老远。她好想哭。肚子饿得要命,还要衣着单薄迎着风雪在滑不唧溜的冰面上艰难地奔跑。好容易拼着小命跑完了一圈,刚要歇息一下喘口气,却听上面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ldo;太慢了,不许停,下一圈再这么慢就罚你多跑五圈。&rdo;那一个瞬间,胡砂觉得回家之路简直是遥遥无期。回头再看看凤狄,那如冰似雪的俊俏脸庞如今在她眼里,就是恶鬼啊恶鬼!于是,那只手更加生气了,狠劲掐在她小臂上,痛得她大叫一声,醒了。周围&ldo;嗡&rdo;的一声,紧跟着却安静下来,胡砂茫然四顾,发现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自己,有的诧异,有的鄙夷,有的不可思议,有的幸灾乐祸。她花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这会儿是点卯听讲的时间,祖师爷正在上面说道法,她却坐在蒲团上撑不住睡着了。胡砂一向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对自己的懒惰感到痛心疾首,赶紧垂下脑袋,把身体缩得小小的,希望没人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