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可真甜啊!”不管是大人还是娃娃,都咂巴着嘴。要知道,这是困难时期,不晓得多长时间没吃过糖了。江玉梅显摆着:“这是继业单位发的,继业舍不得吃,就攒下来当喜糖了……”“欧呦,继业这单位就是好啊,连糖都发……”村民们一脸羡慕,都夸玉梅好福气。江玉梅嘎嘎笑着,虽然舍不得那包糖,可结婚是大事儿,让乡亲们都沾点喜气儿,把那祝福的话儿多说几遍。这边热闹着,崔氏那边气得直跺脚。她黑着脸,要不是章怀原拦着就冲出去了。继业也给她包了一包红糖,跟长志家的一模一样,这算啥,到底让江玉梅沾了光。晒了场,粮食就入库了。这一季收成好,交了公粮之后还有结余。社员们安了心,说说笑笑跟过年一样。别的公社来打听,就说:“唉,收成一般。”社员们吃过教训,把粮食看得很主贵。赶上县里征粮支援外地,没有一个冒头的。丁茂山也装糊涂,上面号召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动窝。公社书记气得直瞪眼,说:“茂山同志,瞧你这思想觉悟,要不是参加革命早,早就把你撸下来了……”“许书记啊,您可真是冤枉俺了,俺们村的口粮只有六七成,上哪儿弄多余的去?”丁茂山一个劲儿地哭穷,谁都拿他没辙。许书记叹了口气,说:“茂山同志,解放前跟你一起打游击的,要么去县里了,要么去公社了,只有你还在村里窝着……”“许书记,俺恋家,离不开这片土地啊……”丁茂山不是没有上进心,而是不想让乡亲们受累。当初,提着脑袋参加革命,不就是为了让大伙儿过上好日子?他可不想像其他人那样只顾着图个好名声,而忘了初心。有丁茂山扛着,柳沙湾大队搞起了副业。麦子种上了,就组织社员们编柳条筐子、高粱锅拍子、麦秸墩子,说跟供销社联络好了,运到外地销售。纺织社也活跃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们聚在一起纺纱,说城里缺这个,价钱卖得好,记的工分也高。有了生机,就有了活力。家家户户都带动起来了,不管是集体的,还是个人的,都一片红火。章怀良一家没有劳动力,挣不了工分,就把精力搁在了自留地上。继宗媳妇瞅着纺纱能挣钱就去了纺织社。她手脚麻利,一天能纺几斤线,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家务活儿就由江玉梅担着。江玉梅也没说啥,精打细算地过着小日子。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就怕不会过日子”。她很节省,做饭用瓢量着,一粒粮食都不敢浪费。到了年底,村里划宅基地。章怀良出面要了一块废地,说给继宗留着。继宗媳妇心劲儿很高,时不时地过去瞅瞅。江玉梅也拿出存折,算着帐。她把工资都攒起来了,要给继宗盖房子。不舍盖房子是件大事,亲戚门上都会搭把手。陈水秀听说了,抿嘴笑笑。俗话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她跟长青出不了什么力,就出钱好了。自打搬到镇子上,回去的就少了,也不大掺和老家那边的事儿,可门礼一样都不少。她是从柳沙湾出来的,代表的是长青,长青不在家,可不能给长青丢脸啊。陈水秀忙里忙外,撑着门面。章小叶想起来就不平衡,爹在外面搞事业,家里的事儿都压在娘的肩上,就忍不住叨叨了一句。“娘,爹就像个甩手掌柜……”“叶子,可不能这么说你爹……”陈水秀唬着脸。“娘,人家不是心疼你嘛……”章小叶缩缩脖子,咧咧嘴。“叶子,娘不怕辛苦,只要你们几个好好的……”“娘,您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啊……”章小叶在心里叹了口气。像娘这样的,体现的是劳动妇女的美德,可这种美德是建立在为家庭牺牲的基础上。一直以来,社会上歌颂这种美德,提倡无私奉献精神。这个年代还好,有传统道德约束着,男人们晓得女人们的辛苦,也有所体谅。外加上纪律严明,绝大多数人不敢犯错误,尤其是男女关系上。可搁在后世,男人们发达了,女人们变成了黄脸婆,家庭危机也跟着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甚至被负心男扫地出门。这跟社会风气有关,六七十年代追求的是理想信念,拼的是事业成就,讲的是精神境界,可从八十年代末开始,讲究的是金钱物质,思想变了,精神垮了,糟粕也随之而来。几天过后,就是“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长青来信说:“秀儿,春节恐怕回不来,随军的事儿基本上定了,今年夏天就能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