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活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村民们说啥的都有。看到陈水秀回来,更是开起了玩笑。“叶子娘,你家长青的命可真大啊!这一来二去的,都弄了两回了。老话说,猫有九条命,俺看长青也差不离……”“哎哎哎,人家长青可是为革命光荣的,再光荣几回也没啥……”陈水秀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就咬着嘴唇不言语。章长志是个老实人,只顾着嘿嘿直笑。反正长青活着,管人家说啥呢。到家了,章小叶正在门口瞅着。她看到娘回来了,就扑上去,喊着:“娘……”“哎……”陈水秀一把搂住叶子。“娘,咱回家去。”章小叶怕娘尴尬,就牵着娘的手往院子里走。章怀良正等着呢,见水秀回来了,就大声问道:“秀儿,你娘身体好些了没?”“爹,俺娘好些了。”一句问候,化解了尴尬。陈水秀脸一红,就赶紧钻进了屋里。章怀良也松了口气,人回来了就好。他一直担着心,怕叶子娘不肯回来。也亏得这事儿没声张,不然真是闹笑话了。在外人眼里,叶子娘不过是回了一趟娘家,住了一晚。至于其他的,就装着不知道好了。万一有风声传出来,就推到亲家那边,说是一场误会,反正也没下定,做不得数的。章怀良明白,这事儿的责任在长青,不能怨叶子娘。谁让长青总惹事呢?瞧瞧叶子娘多不容易啊?自打进了章家门儿,就孤单单地守着,还不是那个浑小子给害的?本想着补偿一下,认叶子娘当闺女,都改口叫秀儿了,那明儿再改回来吧。因为长青的事儿,章家人是又哭又笑。生怕一觉醒来,又变卦了。好在这一回,区里去核实了,那电文的确是从东北发来的。因为按字数收费,电报上不好说太多,可足以说明长青还活着,八成回到了大后方。一家人总算放了心。可长青啥时候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几天过后,县武装部来人了。两位同志送来了慰问品,顺便把那烈士证书和荣誉奖章收了回去。这么一来,章家不再是军烈属了,章小叶也不再是烈士遗孤了。对她来说,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爹活着,她可是名副其实的革命后代了。吃香的,喝辣的,就等着过好日子呢。相比起叶子的欢快,陈水秀揣着心事儿。大川捎了口信,说跟小师傅说了。小师傅黯然神伤,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她觉得对不住人家,却不敢表现出来。江玉梅倒是爽快,在灶屋里悄悄地说:“秀儿,俺给你说句实话,那个小师傅啊,比长青强百倍……”“玉梅姐……”陈水秀很尴尬。“咋的?强就是强嘛,还不让人说了?”江玉梅吃吃笑着。从感情上来说,长青是家里人,当然得向着他。可从客观上说,长青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这一点,她看得很准。陈水秀又何尝不了解?可她跟长青成了亲,有了叶子,哪能再想别的?在识字班听的那些大道理,好是好,可终归要跟实际结合起来。不然,会碰得头破血流的。就像这一回,多亏了小师傅把一切都担了下来,不让她操一点心。崔家那边也没说啥,捂得严严实实的,八成是小师傅安抚住的吧?小师傅的真心,她领了。可他们终究只是路人,那份情意只是在街口望一望,不会再有别的了。长青的事儿一落定,章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上学的上学,下地的下地,织布的织布,都忙个不停。家里就两个闲人,一个是章小叶,一个是章老爷子。章小叶除了睡觉,就是琢磨医术。她窝在厢房里安安静静的,不晓得在捣鼓啥?除了跟娘去识字班听课,很少出屋子。章老爷子前一阵子心里不痛快,病歪歪的,这会儿又精神起来了。他拄着拐棍到处溜达,见人就跟人家讲:“俺家长青快回来了,那可是当了大官啊!”章怀良听见了,赶紧把老爷子拉回来。“爹,啥大官不大官的,现在不兴这么说。”“咋的,教训起老子来了?”章喜顺把眼一瞪。“爹,都解放了,提倡的是人民军队,哪能跟旧社会一样啊?再说,您这么嚷嚷,不是给长青脸上抹黑嘛?”章喜顺一想也是,就闭上了嘴。他在旧军队里呆过,多少带着一点不良习气。老河口解放后,也参加过学习班,对解放军多少有些了解。跟旧军队不同,解放军讲究官兵一致,不讲吃喝,平等着呢。不过,这件事也给章怀良提了个醒儿,要低调一点,不能翘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