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问:“记住了吗?”
闻湛脑子乱糟糟的。这对他来说不算是喜事,因为除了同情之外,他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他艰难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陆云初叹了口气,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我亲你,仅仅是因为我想要亲你。”
闻湛还处于大脑发麻的状态,闻言下意识抬头。
却见她难得腼腆了一下,挪开目光,痛痛快快道:“我就是觉得你那样特别……咳,诱人。”
轰——
闻湛脑子炸开了。
诱、诱人?
这是什么话?
她努努嘴,飞快地吐出一段话:“诱人是因为我喜欢你,觉得你特温柔特好看,就很想亲你,懂了吗?”
实话实说,闻湛不懂。关于夸赞,关于沉甸甸的“喜欢”二字,他都不能理解,这些词太过美好,像轻飘飘的美梦幻境,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世界呢?这样一对比,“诱人”反倒更能让他放下心来。
他哪儿会注意自己的长相,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原来父母给了他一张好面貌啊。
此时此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心地勾起嘴角,目光闪闪地看着陆云初。
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呢?陆云初感觉他的目光给自己镀了一层光晕,好像全天下的美好都砸到了她身上,砸得她浑身不敢动弹。这里面包含的情绪太珍重,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放软了语气,牵起闻湛的手:“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轻。”可能一开始她确确实实是因为同情闻湛而对他好,但那不是施舍,这样美好的他怎么不值得同情呢?到了后来,同情化作了心疼,恨不得把天掀翻了替他报复。
闻湛笑了笑,点点头,眼里有怯生生的炽烈情愫。如果陆云初不喜欢他说这些话,他以后就不会再说了。得到喜爱不易,他不能任性地将其毁掉。
就像闻湛不能理解陆云初的喜欢一样,陆云初也不能理解闻湛的自卑怯懦。>>
陆云初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进度太快了?她思索着,他们还不够了解对方,就做了男女朋友才能做的事,确实是不太好。虽然是小说里的世界,但闻湛怎么说都是个古人。
这是她的锅,她得背。
她试图拽了拽闻湛,想把他拽过来,却忘了他们的体型差,没拽动。
好吧,陆云初干脆自己贴过去,蹭到闻湛怀里窝着。
闻湛身子变得僵硬,本来下意识想躲开,但一想到她刚才说的话,终是稳住了身形,并且抬手将她搂入怀中。
陆云初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我们聊聊过去吧,我还不够了解你呢。”
闻湛沉默了,半晌没有回应。
陆云初抬头:“怎么了?”
闻湛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但面对陆云初,他总是有太多想要回避的地方。他并不惧怕无边苦难,而是惧怕苦难背后的意义。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该多好,没有经历那些曲折到令人发笑的故事,便不会显现出他们的差距。过去的一切越是苦痛,便越是荒谬,越证明他的存在是如此的无足轻重。闻湛不清楚陆云初来自哪里,但他清楚地知道她和他不是一类人,她是真实的,而他不过是一颗茫茫布局棋子,一颗洪流中的石子,一戳即破的幻影又怎堪同闪耀的星辰相提并论?
每当她伴着他时,他会感觉到自己鲜活了起来,可是转头望着日复一日的残月,他又被打回了原形。他就像戏本里的角,连簌簌作响的叶子也在窃窃私语,嘲笑一个死物妄想转生的荒谬。
闻湛迟迟不回答,陆云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伤心事。
她换了个问法:“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同的?”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很想问,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闻湛避无可避,只能在本子留下的小处空白上写道: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陆云初有些惊讶,“很早是多久,半年?一年?”
闻湛拿着炭笔的手顿住,用力的时候手背的筋骨鼓起,最终还是写下:八年又五十四天。
陆云初感觉四周的空气陡然消失,让她陷入了一阵难以摆脱的窒息。
八年……这该有多久,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没有任何盼头,没有任何希望,难怪她才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一幅毫无生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