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微技末艺,他倒擅长。”
阿筌手快,一会功夫就几大碗端上桌。高府虽也整菌子吃,厨师们怕担责任,通常只整青头菌、一窝菌、鸡枞等常性菌子,不像阿筌五颜六色炒出一碗杂菌。见手青黑、胭脂菌红、鸡蛋菌黄、石头菌褐,还有粉的扫把菌紫的芝麻菌白的杨柳菌,再加上两个青椒几根香葱,看着就叫人——不敢吃!
高容敲着碗:“绿豆汤呢?”
阿筌嘟囔:“真没事。我收了一背篓呢,最后被阿撒耶扔得只剩下一小提篓。要不,要不这碗就我吃。”他手忙脚乱把菜碗挪移一圈,“这个鸡油菌保管无事,还有一窝菌炖鸡汤,味道很正,也不会有事。”
木俪却探手过来,挟一筷子杂菌,慢慢咀嚼咽下:“香,嫩,滑。”
“那是见手青,阿俪少爷试试胭脂菌,鲜得很。”
木俪动了筷,高容不好再拗,也拈一筷子,果然美味,于是再停不下手,连油炸蚂蚱都顾不上吃。
三人一个看着一个吃,一个赛着一个吃,几大碗居然整了个碗底见天。
木俪心满意足:“阿筌,下次你再给我整什么好吃的我都不会惊讶。”
“阿俪哥你等他给你整龙肉。”
阿筌笑:“龙肉找不着,蛇肉倒整得来。”他接完口,猛想起上次在白溪边给高容抠蛇胆惹出的事,忙偷瞄少爷。
高容瞪他一眼:“少拿蛇啊虫的吓唬阿俪少爷。”
“哈,木府里蛇酒多的是,这个吓不着我。”木俪汤饱饭足,开始谋别的,“阿筌,我见你屋里有把三弦,你会弹这个?”
阿筌收拾碗筷的手僵了下,闷闷答道:“小时跟着我阿老乱弹弹。”
高容一边接口:“阿俪少爷精通音律,你正好请他指点指点。”
木俪也不谦虚:“我府上有位师爷,是金沧甸北人,龙头三弦弹得不错,我跟他玩过两年。”
阿筌更不敢应了:“我,我这碗筷还没收拾呢。”
高容问:“阿俪哥,三弦弹么些人的打歌是什么味道?”
“打歌还真不能用三弦弹。三弦音质清丽有余而厚实不足……”
阿筌听他们不再揪着自己,忙蹿到天井里洗涮锅碗。
哪敢再拨弄琴弦?那不是弦是心!心只能藏在胸膛里,再不敢让它鲜活活露在人面前。高容单纯无心事,这木俪却是高香莲订了亲的夫婿,而他还擅音律,自己那满弦满琴的相思爱恋,如何瞒他?
阿筌尽量缓慢尽量拖延地一个碗一个碗涮着,只求拖得木俪忘了三弦的事。正做作,忽见木俪冲下台阶闯出门去,忽而又折回问高容:“你不跟去做个见证?”
高容的声音很慵懒:“热死了,不去。”
木俪转向阿筌:“你去给我做见证。”
阿筌茫然。却听高容又说:“他不会功夫晓得什么?再说了,明面上的事,用得着见证?”
木俪转身,飞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