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来得刚刚好。姚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顺势清了清嗓子:“是吗,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好像在顶楼,我也不清楚——能麻烦你去找他一下吗?“当然。”姚安抓住这个气口,火速站了起来,转身向桌上的其他人致歉,“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其他人纷纷笑道:“这有什么,快去吧,我的孩子。”姚安抓起桌面上的手机,点了下头,转身离开。高跟鞋有七厘米,好在练过一段时间jsg,走起来不那么摇晃了。一步、两步、三步,尽量要把脚步控制得沉稳一些。心里再慌,也不能露出端倪。此时整场鸡尾酒会已经临近高|潮,老施密特紧了紧领带,准备上台演讲了。大厅、走道里全都是人,欢呼声、议论声不绝于耳。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是一个通话的好场所。所以姚安干脆上了电梯,直奔顶楼的总统套房而去。房卡一刷开,体感灯随着她的步伐一盏盏亮起,照出一条通明的长廊。门严丝合缝地在身后闭拢,空气安静地往下落。姚安在高床边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按下手机的回拨键。短暂的嘟声后。父亲的声音隔着太平洋响起来:“刚才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爸爸对不起,我才看到手机。”姚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只能回答得含混。“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呢,糊里糊涂的。”父亲的语气有些不满,“最近怎么都不和家里联系?”其实刚到洛杉矶的时候,姚安每周都会主动和家里人打一通电话,或是视频一会儿。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多是生活和读书。只是这段时间为了准备达拉斯之行,眼花缭乱的事情太多,不知不觉间,松城竟然被她遗忘在了脑后。此刻套房里吹着冷气,凉爽干燥。在床上坐久了,姚安胳膊上汗珠都被冻住,成了一张张细小的嘴,紧巴巴地扒在皮肤上面。有些事情,父母不懂,也没办法和他们细说。姚安清了清嗓子,试着把话岔开:“没忙什么,就是学习呢——家里还好吗?”“还凑合。你姥姥这两天来松城看病了,说是胃不舒服。你妈请了假,带她去人民医院看了看,开了点药。”姚安的背瞬间挺直了:“很严重吗?”“没什么大事,老人嘛,有点小毛病也正常。”父亲续道,“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学习就行了,知道吗?”那口还没来得及松下来的气,又被提了起来。姚安哽住,回得很小声:“知道了。”“成绩要保持好,这样回来才能找好工作。你二姨家的孩子,从北京回来就去了省城的律所,一个月能挣八千多。你这个出过国的,可不能比他差了。”父亲说到这里,顺嘴问道,“哎我那天听你表哥说,你这个学生签证,转一个什么pt的话,毕业之后也能留在美国?”“opt,但是短期的,之后还是要抽h1b工作签证。”“我不懂这些,反正能留在美国,肯定比在国内有前途。”也许是,也许不是。姚安正想辩驳。咚,咚,咚。套房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这么晚了,谁来找你?”姚安也不知道门外是谁。此时此刻,撒谎反倒显得容易一些:“好像是我的同学来了。”“别光顾着跟同学胡混!就一年交换,要抓紧读书……”来自家人的鸡汤又灌了足足两分钟,最后是嫌网络电话太贵,才挂断了。空气僵硬地挺着,和人专门作对。姚安从刚刚的对话中缓了好一阵,才慢慢地站起身。原本以为门外的人应该走了。拉开房门时,对方意外地没有离开。“姚小姐,钟先生给您叫了客房服务。”酒店管家穿着笔挺的套装,手上端着雪白的银盘。罩子掀开,是一小碟奶芙蛋糕,一杯热牛奶,还有一些芝士和苹果片。钟浅锡大概以为姚安刚才急着离开,是因为空腹喝了酒,胃不舒服。既然他不能从应酬上脱身,就特意给她点了餐点。这份温柔很宝贵,却又好像让人无法承受。因为方才和家里的那通电话,像鞭子一样,“啪”地把姚安心里膨胀起来的泡泡劈得粉碎。肥皂沫飞溅,蛰得眼睛发酸。餐盘被放在了桌面上。姚安没有去动那些奶酪和蛋糕,重新坐回了床边。她抱住蜷起的膝盖,侧过脸,望向落地窗。总统套房在酒店的顶楼,可以俯瞰整个达拉斯辉煌的灯火。景色是壮丽的,只是脚下这座城市,实则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