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蓉也是个不让人的,和他扭在一起,还没忘记争辩,“哼,你还说我,你难道不是沾了祖上的光,不然,就你,一个偏房庶出的幺孙,怎配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裴延敬说了声“不好”,赶紧就去拉李莲蓉,“文敏,快住口!”
那边的冯遇也去拽宁凯风,“侯爷,咱们快起来吧。”
冯遇不说这句“侯爷”还好,一提起这个,宁凯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呸,我祖上可是大名鼎鼎的宁远侯,先帝的表兄弟,要不是新帝谋反,抄了宁远侯府,你们李家还不是得恭维着我们宁家,先帝对你们也是圣眷优容,可你们却甘心做新帝走狗,上赶子舔他的腚!”
裴延敬听到这话,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他知道,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席上这些人就都不用活了,他回头冲方承鹤喊道,“仰山,快来帮忙!”
方承鹤乃是太后一派,同李家,宁家都没有什么交情,原本是打定主意看好戏的,现下听见裴延敬叫他,少不得做做样子,上前帮着劝和。
席容弥德兀自饮酒,恍若未闻,盼儿在旁瞧着奇怪,“公子怎么不去劝一劝呢?”
席容弥德笑着问她,“劝谁?劝什么?”
盼儿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也答不上来。
幸而宁李二人已被拉开,宁凯风刚才还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这会子却是鼻涕一把泪一把,正拉着裴延敬的手哭诉,“存义,我心里苦啊,我知道,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要不是宁远侯府的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我来承袭这个爵位。可若是没出那档子事儿,我就随心所欲做个浪荡子不好吗,如今,他们都叫我宁小侯爷,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没几个人是真心实意这么叫我的,不过就是个虚名罢了……”
裴延敬见他哭得伤心,也有些动容,安慰了他两句,接着劝道,“梦元,你本是个性情中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让你袭爵,那是圣上天恩,你不说感恩戴德,反倒抱怨起来,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若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哎!”
宁凯风虽是个草莽性子,却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方才是因为在气头上,现下被他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禁后悔不迭。
“但求裴兄救我!”
裴延敬思量片刻,“你若肯听我的,我保你无恙。”
宁凯风大喜,“我听!我都听!”
“你只要去和文敏道个歉,这件事儿就还有转机。”
“什么?凭什么要我和他道歉!我不去!”
“梦元,说到底,人家文敏只是灌了你两口酒,你也是知道他的,他就是小孩子心性,本是玩笑之举,是你自己吃多了酒,上了火气,对着人家一顿嘲讽,这才惹出了后头的事儿。今日在场之人,我与你自不必说,便是仰山、明台、还有明台带来的行之,你带来的子离,也都不会往外头胡言乱语的。你同文敏道个歉,这件事儿就算了了。”
宁凯风知道裴延敬说得在理,可他还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于是,他横着眼睛扫了一圈,“这几个缀锦楼的丫鬟又不是瞎子,聋子,哑巴,她们难道不会说话?”
方承鹤目光阴冷地看向几个丫鬟,“你们今日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几个丫鬟跪着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申无忧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酷无情,“今天这件事儿,若是传出去了一个字,你们就都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会用狱里的家伙式尽心招待,把你们一个一个,好生送走。”
丫鬟们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发颤,“不,不敢。”
席容弥德笑了笑,“不敢就好,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宁凯风冲着李莲蓉一抱拳,“文敏,是我不好,我和你道个歉。”
李莲蓉虽然和宁凯风差不多年纪,身量却没有他那么粗壮厚实,手上又没有多少力气,刚才吃尽了亏,衣服还被扯坏了一块,这会子正在闷闷不乐,根本不想搭理宁凯风。
裴延敬便给李莲蓉使眼色,方承鹤和席容弥德也是好言相劝,李莲蓉这才不情不愿地瞅了宁凯风一眼,拱手道,“方才也有我的不是,我不该说那些讨打的话,梦元,你多担待吧。”
裴延敬如释重负,亲自斟了两杯酒,递到两人手上,“好了,这就算是好了,酒下肚,恩仇罢,这件事,从此以后谁都不准再提。”
众人复又坐下,仍是吃酒行令,顺带着同缀锦楼里的丫鬟时不时调笑两句。
一时,申府的小厮过来传话,“大少爷,老爷说你明日还要温书,嘱你快些回家。”
申无忧不敢久坐,便和众人拱手作别。宁凯风听得“温书”二字,直晃脑袋,“行之,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读不下去了,尽管来找我!”
申无忧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这会子又转过身来拱手,“无忧在此谢过梦元兄了。”
说罢,他跟着小厮急匆匆而去。
申无忧一走,方承鹤也起身告罪,“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有几本账簿要看,承鹤便先走一步了,等来日闲了,我再略备薄酒,在寒舍恭候诸位兄台!”
裴延敬笑道,“既这么着,咱们也都散了吧。”
李莲蓉往窗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郁闷,“太阳还没落山呢,这么早回家有什么意思,还得挨我老子的骂。”
宁凯风也没玩够,一听这话,便拉着李莲蓉说,“文敏,要不咱俩去红翠馆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