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火修罗界外,与蒲涞海相连处,天地一色。
浪潮起伏间,一白衣女子盘腿坐于一方古琴前,闭目修行。她戴着兜帽,纱帷与道袍一道被风吹得乱扬。
女子眉目间至清至美,至寒至漠。这般圣洁纯澈,让人不敢亵渎。只是她乌发用长冠束起间,又有几绺发丝扎成精致小辫,撇在肩下,耳下银坠闪烁,这些让她多了些亲近色。
她在这方地界已经沉坐许久,分明清美,却如煞星一般,将所有想要逃离焚火修罗界的魔物吓退回去。
一会儿,一个着杏色袈裟的和尚从焚火修罗界中步出,和尚眉目间疲色深重,目光却幽凉漆黑。盯着那白衣女子看时,和尚目光转动,颇有几分邪性。
白衣女子睁开目,起身。兜帽边沿的飞纱拂过面颊,她清清冷冷行礼:“阁下便是阿罗大师的真身,耶华罗大师吧?”
和尚望着她。
女子道:“弟子在外历练,师父说魔子已醒来,让我趁魔子实力尚未完全恢复时,斩杀魔子。阿罗大师牺牲自己,常年于焚火修罗界中诛杀妖魔,修真界才无人知阿罗大师真身。”
和尚不言语。
女子微抬头:“魔子将将苏醒,大师怎么,要离开修罗界么?”
阿罗大师道:“贫僧已镇守修罗界五千年,贫僧曾与你师父有约,贫僧守此五千年,便换他守。五千年时间已到,贫僧修为有损,实力不济,恐拦不住魔子。贫僧要离开此地,恢复修为。”
女子点头,恭敬:“辛苦大师了。”
阿罗大师袍袖在寒风中飞扬,缓缓走向蒲涞海的方向。他身后,白衣女子一直盯着他,俄顷,一把长琴出现在女子臂弯间,琴弦拨动,玄光向前方飞旋杀去。
骤光乍亮,阿罗身形化为虚无,白衣女子快速一旋身,长琴之音掠向自己身后。身后,果然是阿罗再现。
阿罗目中无悲无喜,尚有慈悲:“姑娘这是何意?”
女子冷淡:“大师见谅,魔族多伪,弟子试一试大师!”
她再数招袭去,阿罗大师也不再保留。二人皆实力高强,打斗间,将修罗界外、蒲涞海前的地界弄得日月昏暗,天地震动。蒲涞海滂湃而啸,女子飞跃高空,几道术法之后,身后的蒲涞海升腾而起,汹涌滚滚。
阿罗大师以金身佛像相抵。
两败俱伤,二人各退一步。白衣女子抱着琴,面容微白,她所戴的兜帽在打斗中被吹入海中,此时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其清雅其明澈,宛如仙中圣女。
而那阿罗大师微笑,微笑转为大笑,大笑声震,天地间气流隐隐波动,以此回应。
黑色魔气缠绕,瞬息之间,方才还与白衣女子打得不分上下的阿罗大师,现出了自己的原形——
一披着黑色氅衣兜帽、发间耳上戴满银饰的女子,她眉眼轻勾,妩媚至极,艳丽至极,又颓靡至极。
白衣女子敛目:“真正的阿罗大师呢?”
黑衣女子垂眼笑,慵懒颓废:“他呀,一个守了五千年的老秃驴,灵力不济,被我反手镇压,有何难的?”
黑衣女子弹弹衣上不存在的风沙,感慨:“外面的空气好新鲜呀。活着的感觉真好。”
她撩目,盯着对面那圣洁万分的白衣女子,笑吟吟:“小姑娘好手段。我便是你们一直在等的刚刚醒来的魔子,世人唤我‘魔子于说’。五千年不见……”
她语气微妙,轻轻勾对方一眼,不急不缓:“你是永秋君收的弟子?叫什么,报上名号。免得死了,只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风吹雪衣,抱琴女子淡声:“龙女辛追。”
于说诧异,将她名字呢喃两遍:“龙女辛追?竟然为了对付我,收了一名龙女当徒弟……”
她身子倏地消失,下一刻,与龙女贴面而站。
龙女手中琴再奏玄音,却被于说赤手挥断音律。
于说慢悠悠地近距离打量她:“龙族管天下水域,按理说,蒲涞海也算你们的。你可知,也许你师父收你当徒弟,只是为了不让我逃出蒲涞海……”
辛追声音清而静:“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师父因何收她为弟子。
她反手一招,再杀向于说:“我承师命,只为杀你!”
——这是何其冷静自我的姑娘。
于说冷笑,却又与对方贴身而战,时刻诱道:“你这般貌美,待在长阳观那个全是处男的地儿干什么?你师父让你杀我,便是要你送死。他不爱你啊!啧啧,多么残忍的师父呀……追妹妹不如跟了我,姐姐帮你挑满意男人,我们一起大杀四方如何?”
辛追面不改色,再一曲杀出。龙族之威蕴于灵气中,让刚醒来、实力未完全恢复的于说手臂被划了重重一道,吃了苦头。
于说仍在笑,眼眸微眯:“我便喜欢这般烈性的小姑娘。可是姐姐有事,不能陪追妹妹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