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两岸枯草杂生,天气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一片蓝天,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司荼站在河岸旁,盯着水面发呆。陈野和外公去了旧时一个部下家里,外公替他疏通关系,又打下一层人脉,他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和主人家相谈甚欢后,看时间不早了,陈野和外公婉拒了留饭,往家走去。路上他眼皮微跳,心下不安,将身边的事情大致捋了一遍后,确定没有潜在危险因素后,放下心来,只是默默加快了开车速度。外公正闭目养神,突然加快,他睁开眼睛,“着什么急?”陈野盯着前方,挑眉,“没有啊,你的错觉吧。”“哼,嘴犟,”他怼他,“年纪轻轻就这么儿女情长,没出息。”“嗯,跟您学的。”外公瞪他,后又得意的笑起来,“这点儿,你和我还差远了。”他们老两口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多少次在生命边缘挣扎,不仅仅是革命伴侣,更是生死之交。那些年的分离,重逢,陪伴又分离,都是遗憾,如今新时代来了,他们只想过几年安稳日子。陈野没和他斗嘴,他心思放在家中的司荼身上,怕她是不是和外婆相处的不愉快。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时间硬生生缩短成了一个小时,停在门口时,他着急下车,外公跟在后头吹胡子瞪眼,不孝子孙。陈野一进屋就直奔司荼那儿,推开门,里面空荡荡一片,大衣不见了,只有帽子和围巾放在炕上,他心下一跳,稳住心神,唤了声,“司荼,外婆。”外婆刚躺下歇息,和邻居说完话,困意就上来了,这会儿听见陈野的喊声,叹了口气,从炕上爬起来,走出来,“回来就回来了,叫什么?一会儿把孙媳妇儿叫醒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陈野脸色极其难看,眼里没什么温度,反应慢半拍的问道,“怎么了?”陈野语气无甚波澜,“司荼呢,外婆?”他始终抱有一丝幻想,她在外婆的屋里睡觉呢,她离了他又能去哪儿呢。外婆愣愣的指着屋里,“不是在睡觉吗?她说困了,我怕吵着她,跟你王大娘说话都特意压低了声音。”陈野鲜见的动了怒,他向来进退有度,尤其是在敬爱的外公外婆面前,此刻眼里闪出几分暴怒的寒光,嗓音中极力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道,“她没在。”外婆看向身后一头雾水的外公,微微张着嘴,迟疑道,“那她去哪儿了?”她犹不相信,自顾自的又去推开门看,果真是没有人,她大声喊道,“司荼,司荼?”没有听见回声,外公不慌不忙的拉住外婆,对着陈野不紧不慢道,“急什么,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就算走也走不远,更何况,我看那孩子也不像故意的,是不是在附近玩儿呢?你去附近找找。”外婆一脸焦急,“我也去找找吧。“陈野听完神色莫辨,他平静的问外婆,”我走后,你们都说什么了?“司荼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玩消失这一套,尤其她胆子很小,对于陌生的地方都很警惕,依赖性很强,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会这么冲动的闷声离家。外婆回想了一下,简单的将他们聊的话题说了出来,听到钟林和朱莉的名字时,陈野的手紧握成拳,刚还尚且克制着平静的眸子骤然阴鸷至极,他顿时猜出原因。转身匆匆跑出院门,他站在门口,猜着司荼平时的心性,往里找去,路上遇到的三两个村民,他压抑着情绪,客气的询问,得到的都是没看见。他看见有敞着大门的人家,挨家挨户的上门打听,结果都是没看见,走到尽头,看见地上熟悉的糖纸,他稍稍放下心来。他不顾田地上泥土会蹭脏鞋子,大步往里走,对着一脸好奇盯着他的婶子们低声询问,是否见过一个年轻女人来过,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穿着棕色的大衣。大婶儿问,”你是?“陈野心下微喜,”我是她丈夫。怕她走丢了,我来找找她。“大婶儿打量起他,暗暗称赞,乖乖,真是长得俊啊,刚那闺女儿就够漂亮的,这找的对象也这么好看。她没故意隐瞒,如实的说出司荼的位置,怕人不知道,还热情的给指了指位置。陈野认真谢过,从兜里掏出一把糖,递给面前的大婶儿,”谢谢。“说完就大步离开。大婶儿一脸激动,将掉在地上的糖吹了吹灰,在身边人羡慕的眼神中全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今天出门干活儿真是来对了,这么好的糖一把接一把,暗戳戳的期盼着还有人能过来问路。同时也对老苏家条件更羡慕了,他们家的糖别说平常,就是过年,也只让孩子一天吃一颗,周围除了村口那几家,几乎都是数着个的吃,第一回见这么大手笔的给糖的。陈野见过那条河,那年外公搬到这儿,他和几个表兄闲不住,跟人打听后跑到这儿来钓鱼,收获颇丰。,!他循着旧时的记忆,往河道这走,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站在河边。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担忧卸下去些,静静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背影。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恐惧,酸涩,抑或是愤怒,大多数是对未知的迷茫。他所有的情绪来源就寄予在她的身上,他慢慢的靠近她,直至离她一米远。两个人谁也没出声。半晌,陈野小心翼翼的试图往前再靠近,司荼哑着嗓子阻止他,”别过来了。“陈野听话的停住脚步,看着她转身,面对面的与他对峙着。”司荼。”他满腹的话语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只能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司荼“嗯”了一声,她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愉,很平静,平静的像一个局外人。“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她也没指望陈野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是从河里爬上来的,我来之前就在想,我再跳下去,会不会就回家了。”陈野心脏一瞬之间好似透不过气,额上青筋都暴起,他双目猩红的锁着她,近似乞求,“司荼,别离开我。”明明来之前他清楚的知道司荼不会离开他,这一刻,却是真的害怕。他对司荼的来历猜测过很多次,也知道她是在岸边被人捡到的,可亲耳听到她说自己是从河里爬出来的,那种心疼无力的感觉,冲刷着他全部的感官。“我的家,有时候我都在怀疑,那是不是我做过的一场梦。”“从伢伢时期到我长大,父母的宠爱,哥哥的陪伴,好像很久远了,我都快遗忘那种被珍视的感觉了。””可今天,我特别清醒地意识到,陈野。“她叫他。”我也曾是父母手中的乖宝啊。”她不是在记恨,也不是在哭诉,只是清清楚楚陈述着她的过去。陈野点头,他哄她,“我知道,你也是我珍视的乖宝啊。没有之一,就是唯一的。“司荼笑了下,她歪了歪头,近似好笑的提起他们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你为什么要骗我?”她指的是什么,俩人心知肚明。陈野沉默,回想起那个时候他,大概是不屑吧,还有嫉妒。他从底层爬到市级,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的确有家里人打点的关系,但更多的是他不服输的决心,他一旦在某件事上下了决心,就会做得很好,工作也不例外。那几年全部心神都放在工作上,直至后来调到临市,一次偶然,他多看了一个女孩儿一眼,钟林便起了心思,他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各取所得。而司荼,不一样,她是第一个对他没有任何心思的女人,他嫉妒于在她眼里比不过钟林,又钟情于她的美,抱着这种心理,默认了钟林的故技重施。看着她被钟林欺骗后失望的样子他竟有种卑劣的窃喜感,他以为自己充当的是保护神的角色,其实是加害者的角色。可他不后悔,只是惋惜没有以更好的方式去认识她。他太骄傲,可此时,他低下头颅,虔诚的对她剖析着丑恶的心思,“因为我从未想过结婚,我第一眼基于见色起意,与你结婚也只是因为你不愿的态度,可相处中,司荼,我是真心的对你好,也是真的,喜欢你。”司荼低垂着眼,从陈野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扑闪的睫毛,他上前试图捧着她的脸,见她没有拒绝,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改为抱紧她,“司荼,原谅我曾对你做的这些事。“沉默的时间太长,半晌,司荼轻轻的笑出声,她觉得有些可笑,面前的这个男人,或许真的知道错了,但他永远不明白他错在了哪儿。她也放弃了纠结于这些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外婆有一句话是对的,这世间远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而她既不爱陈野,也不恨陈野。她只是觉得不公平,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却被送到这样一个地方来经历折磨,像小丑一样的生活。她抱着他转了一个圈,推开他,趁人猝不及防之时,将人推进了背后寒冷刺骨的河里。薄冰被砸出一个窟窿,水不深却也不浅,冬日的衣服厚重,他掉下去的瞬间,有些愤怒,可又明白这是她在发泄,他默认了,在水底下屏气呼吸,直至坚持不住,头脑有些眩懵时,司荼说,”我知道,你可以爬上来。“陈野喘了口气,浮出水面,他眉眼冻得发白,这些年没吃太多苦,再经历这样的水下憋气,体力有些跟不上,司荼看着他狼狈的爬上来。冷静的问他,”开心吗?”不等他回答,她笑得开心,语调也极其欢快,“我好开心,"她顿了顿,”如果不是我还有道德底线,我会一直让你沉在水底。直到你奄奄一息。”蓝天下,她从未有过的痛快,眼底的兴奋扩散到双眸,她白皙的手指勾缠着头发,一字一句,“两清了,陈野。”她转头就走,陈野单膝跪在地上哆嗦着喘着气,半晌,他笑出了声,声音有些空洞。,!刚一瞬间,他毫不怀疑司荼想弄死他,可怎么办,他还是:()身穿年代,万事皆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