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喊翎儿上茶。没过多久,翎儿端着茶托款步走来,将茶杯依次敬到三人手中。轮到韩青岚时,她俏丽的小脸上红扑扑的,都没敢抬眼。秦思狂忍着笑道:“翎儿姑娘,许久未见,夫子可好啊?”“回公子的话,夫子今日精神头不错,白天在院子里走了走,晚上喝了一碗粥,方才已经睡下了。”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冷清的屋里响起,驱散不少萧索,就像她春桃一样的面容,带来些许温情,让人心头一暖。听到夫子已经睡下,韩青岚眸光一暗。秦思狂道:“这么早?刚过酉时而已。”翎儿道:“日落之后,院里就凉了。奴婢给房里生了炉子,夫子便睡下了。三位可是有事?明日等夫子醒了,翎儿可代为通传。”秦思狂面露难色,道:“是要紧事,不可拖到明日啊。”“这个……”他这是强人所难,翎儿攒着手帕,很是为难。秦思狂又道:“敢问姑娘芳龄?”“回公子,下个月就满十六了。”“甚好甚好,青岚刚好十七。”韩青岚不禁皱起眉头,道:“二哥,怎么个‘刚好’法?”秦思狂没应他的话,反而看向岑乐:“先生,上次秦某托你替我集贤楼寻件重礼给翎儿姑娘,可有着落?”岑乐没想到话头突然转到自己头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岑先生见多识广,处变不惊。他想了想,从袖中取出白天在街上买的玉扣,交到秦思狂手中。“公子说的可是此物?”秦思狂起身,执玉扣道:“翎儿姑娘请看,这枚玉扣来自陕西蓝田山。轻烟飘处才能寻此玉,活水滋养了万年。女子佩戴此玉,肤若凝脂。假使捣碎了内服,还可增寿成仙。”他这一番话,听得岑乐惊叹连连——叹他胡话张口就来,也把翎儿给说糊涂了。她睁着桃杏一般的大眼睛,道:“恕奴婢没有明白公子的意思……”连韩青岚也呆呆凝视秦思狂,他到底是想把这块玉给翎儿,还是给夫子?秦思狂双手递上玉扣,郑重道:“劳烦姑娘将玉扣交给夫子,夫子定能明白秦某的意思。我等在此静候佳音。”待翎儿拿着东西退下,韩青岚忍不住道:“你这是唱的哪出戏?”秦思狂啜口茶,笑道:“正月里刘家班、薛家班都还没开箱,玲珑茶馆都没班子唱戏,你上哪儿听戏去。二哥给你现演一出,你还不乐意?”一盏茶的工夫之后,翎儿回来通秉,文夫子有请。翎儿将三人引至夫子的卧房,屋中点着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炉里的炭火则烧得很旺,非常暖和。桌上还焚着茅香,沉静之气使人心绪平静。四人进屋后,翎儿赶紧将门阖上,免得冷风吹进来。文夫子手拿着那枚玉扣,披着一件外衣从床上起身,翎儿扶起他坐在床沿上。过去那位文采风流的教书先生,对于他来说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他面容枯槁,头发都白了不少,显然已到了将要油尽灯枯的时候。韩青岚喉头一紧,艰难地唤了一声:“夫子……”许久不见昔日的老师,韩青岚刚喊了一声,秦思狂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弯腰握住文夫子的手,沉声道:“老师可还记得学生?”文夫子咳嗽了两声,哑声笑道:“老夫身体不行了,记性可还不差。”秦思狂一笑:“儿时老师的教诲,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去年,书院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他顿了顿,“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舍弟。”他回头望了一眼,韩青岚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秦思狂接着道:“翎儿与青岚年岁相当,上次济南一路同行,情愫暗生。学生想求夫子同意了这门亲事,别嫌弃我们只是开酒楼的生意人,身份低微。”恍恍灯光下,文夫子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连声道:“好好好,也算了我最后一桩心事。可是如今老夫身无一物,也拿不出像样的嫁妆来……”秦思狂打断他:“夫子昨日刚送了集贤楼四幅图屏,就当是翎儿的嫁妆了。我就问翎儿姑娘一句,你可愿意?”岑乐背着手站在门前,蹙眉叹息。韩青岚家中父亲仍在,婚事就这样由秦思狂做了主,会不会草率了些。翎儿悄悄抬头,韩青岚年轻刚毅的脸庞近在迟尺。她双颊迅速染红,低下头呢喃道:“愿意……”秦思狂笑着拉过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你答应就好。”韩青岚拉着翎儿的手,定定看着楚楚动人的少女,仿佛要把她每一根头发丝都刻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