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这母子三人下首去,便是一些不大受宠的姨娘和庶子女。韩嫣在扶邹氏坐下时,朝着其中一个庶女笑了笑。这是韩嫣自踏入这间屋子起,绽放的第一个真诚笑容。那个庶女微怔,接着回给韩嫣笑容。她本不爱笑,总是极为寡淡的一个人。这么一笑起来,顿时像是沾染了凡间烟火的仙子。似是被韩茹发现了两人间的互动,韩茹转过脸,用极其盛气凌人的眼神狠狠剜了那庶女一眼。那庶女忙低下头来,乖顺而安静,只将一头几乎没有头饰的发髻对着韩茹。这庶女叫韩茵,是大房地位最低下的。她的生母原是江平伯的通房丫头,后来抬了妾室,却因不能再生育而失了宠。江平伯府里的女人多,那些女眷们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聚在一起嚼舌根子。她们嚼舌根子的对象除了韩嫣,还有韩茵。在她们眼里,庶子的嫡女和嫡子的庶女,可不都是一样的尴尬么?这会儿,韩嫣已经把邹氏扶到了位置上。她和韩攸也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韩攸上首是二房二老爷夫妻俩。韩嫣坐下的时候,二老爷的儿子韩云阅还和她打了个招呼。他眯着双慵懒狭长的眼睛,翘着二郎腿,挥挥手道:“二堂妹,早啊。”韩嫣笑道:“二堂兄早。”在面对韩云阅时,韩嫣的笑容也是真诚的,只不过淡了些许。韩云阅怀里抱着只大花猫,此刻那大花猫正在假寐。韩云阅一下下的抚着它肥嘟嘟的身子,拖着长音抱怨:“瞧瞧我的阿花,这些日子可真可怜。府里穷的揭不开锅,连着阿花都瘦了。”韩云阅这话说得有些尖锐,至少在大房那些人听来,是很刺耳的。府里穷的揭不开锅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要筹备雪山玄芝。府里又为什么摊上这种事?还不是韩茹先惹出来的。韩茹瞪向对面的韩云阅,语调不善道:“二堂兄,你这话什么意思?!”韩云阅一臂往椅子背上一搭,一脸混不吝的态度:“怎么还不让人抱怨两句吗?瞧瞧我的阿花,多可怜啊,都瘦成什么样了!”韩云阅是整个江平伯府里除了韩嫣之外,唯一一个敢公开怼韩茹的人。所以韩嫣才能对韩云阅笑得真诚。韩嫣很乐意见韩云阅怼韩茹,只是,低眸瞅了眼懒洋洋的大花猫……这猫到底哪里瘦哦?胖的跟个球似的!这时候屋子里响起几声鸟叫来,众人不由都看向声音的源头——二老爷面前的鸟笼。二老爷正持着支棍子,逗弄笼子里的鹩哥,一边叹道:“阿花瘦没瘦我不知道,只可怜了我这小心肝,饿得都叫不动了。”像是应着二老爷的话,鸟笼里那只黑不溜秋的鹩哥上蹿下跳,叫得欢实,压根不像是饿得叫不动的样子。韩云阅怀里的大花猫听见鸟叫,忽的来了兴致,也跟着发出一声悠长的“喵——”。顿时,正堂里变得好热闹。江平伯无奈的压了压抽搐的脸部肌肉,道:“二弟,快让你那鸟别叫了,这么叫下去成什么样啊!”二老爷的夫人朱氏也有点看不过去,遂抓了二老爷的袖子,向他使了个眼色,又回头给韩云阅使了个眼色。半晌,正堂里才安静下来。韩嫣对二老爷家其实没太多恶感。这家就三口人,都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二老爷和韩云阅父子俩不是招猫逗狗,就是遛鸟耍蟋蟀。单论为人处世,韩嫣和二老爷父子还算处得来。只有一点让韩嫣介意的,便是二老爷家不挣钱,都在靠江平伯的食邑养着。每每江平伯养不起这帮人了,就会去韩攸面前哭穷要钱。反正到头来,这一大家子还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猫不叫了,鸟不蹦了,人都到齐了。家族会也就开始了。江平伯先向自己的两个兄弟嘘寒问暖,二老爷正在看鸟,没答他,便由妻子朱氏答了回去。轮到韩攸了,韩攸客客气气的答了江平伯。韩嫣听着韩攸的语调,怎么觉得疏离了不少。她看了眼韩攸,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江平伯表现罢了兄友弟恭,这时,韩茹忽然喊了声:“三叔父!”韩嫣和邹氏相继面色一冷,猜也知道韩茹来者不善。韩攸一怔,道:“怎么了?”韩茹一双眸子透着央求,好一对秋水剪瞳,她道:“三叔父,侄女马上就出嫁了。可是府中家徒四壁,凑不出像样的嫁妆。侄女好害怕会因为嫁妆不够分量而受婆家的气,三叔父能不能帮帮我?”韩茹说完这话,就快速给了韩嫣一道挑衅的眼神。上次在八珍楼,韩嫣害她颜面扫地,还拿菜盘子扣她!这个仇她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