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楚时染,说,“不行吗?”楚时染笑着说行,说他也是我的学弟,问我为什么不宠宠他。露出的虎牙尖儿很稚气,我别开头,不去看他的笑脸。成片出乎意料的好,果然人像摄影最重要的是模特,我们三个坐在草地上,到真有几分奢侈品广告片的意味。陈艾希兴奋得不行,抱着说有一张很绝。我去看,那张照片像是不经意拍到的,我坐树荫下,闭眼扬着脖子,斑驳的阳光碎片落了一身,楚时染坐在不远处,正在看我。这张构图和光影以及模特表现都堪称完美。连楚邀月这种见多了大片的摄影师都夸了陈艾希。169楚邀月正在指点陈艾希摄影,楚时染倒了一杯苹果醋递给我。我接过,喝了一口。他在我身边坐下,仰头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喉结滚动,他偏过头来问我要不要考虑考虑他。我沉默了一会,说我还要再想想。170也许,走出一段感情,必须要靠新的一段感情。我从前不愿意随大流,现在却有些松动了。楚时染的确是风流,但我也不是不能去玩玩。如果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多余的想法,能享受到恋爱刺激甜蜜的体验,怎么样都不亏吧。当初那个说要认真谈恋爱的人好像被日日重复的工作寂寞消磨掉了。我太久没有体会到心跳加快的感觉了,现在急需一点新鲜感。171但是为什么不立刻答应楚时染呢?抱歉172那次野餐之后楚时染约了我好几次我都没空,不是我故意推脱,我这个礼拜确实忙飞了。我们公司中了一个大标,当时去投标完全没报希望的,所以只派了一个小团队去混眼熟。谁都没想到竟然能中。我们这个资历尚浅规模不大的公司竟然能中?!经理连夜抽调骨干,拉了一个全新的项目组,由我做组长,吩咐我放下手头工作,全部精力放在这个项目上。这个项目够我们吃一年,做好了,就是天上掉馅饼;做砸了,就是破产倒闭清算。之前投标的方案自然是不能用了,我马不停蹄去安排人手,讨论主题,昏天暗地了一周,勉强搞出了一个可以见人的初步方案去见甲方。到了约定好的那天,我换了身西装,洗了把脸,就往订好的酒店餐厅跑,在出租车上还要抓紧时间看方案,熟悉巩固。大约是上天故意为难人,晚高峰撞上大暴雨,我们在路上堵了快四十分钟。我坐在座位上心急如焚,心飞到了酒店,人还困在马路上动弹不得,心道这个项目真真是要折掉我半条命。谁能想到一语成谶。我们赶到酒店时已经迟了一个快小时。我从业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失误,这让我尤为难堪。刚刚小跑了一路,裤腿肩膀全湿了,头发拿餐巾纸胡乱擦了擦,敲门时腿肚子都在抖。“柳老师,没事吧。”我的助理小曹一脸担忧。“没事。”我揩了揩额头不存在的汗,其实心里也没底。推开门,我刚打算鞠躬道歉,腹稿打了三百遍,看到主位上坐的人后,呼吸一窒,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173那人正许久未见的严昱承。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端坐在椅子上,灯光从头顶打下,让他的眼窝尤为深邃,勾勒出刀削斧凿一般的线条。此刻,他正一脸不耐,身边坐着的几人在窃窃私语。严昱承看向我,目光冷淡疏离。不说话,便给人极大的压力。这些年,他如严叔叔所愿,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我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点当初的影子了。“柳老师。”小曹拽拽我衣角在我身后小声地提醒。我方才反应过来,连忙送上名片,“鄙人是xx景观设计的设计总监,柳小墙。很抱歉耽误了贵司的时间,我们愿意承担一切损失。”“柳小墙。”严昱承一动不动,表情也是波澜不惊,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名片,玩味地念着我的名字。严昱承什么都没做,但柳小墙三个字仿佛在他的嘴里被囫囵咀嚼了一遍,我头皮发麻,举着名片的手快要支撑不住地发抖。“我不打算看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做的方案,叫你们公司换一个人来吧。”严昱承语气淡淡,给我轻易判下了死刑。我浑身泻了力,把名片放回口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六年过去,他早就不是什么小王子或者小少爷了,他是掌管整个严氏集团的,严总。我第一次体会到他的强势,像一座险峻的高山,嶙峋陡峭,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