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曦月抬手用巾子揩了揩眼角,嘤嘤泣道:“阿姐说的我都知道,我也认了命,原想着只当是去那安王府里做个老老实实的花瓶便是,最好王爷身边美人多得连看我一眼都嫌费事,等日子久了崔太夫人瞧着我无用,想必家里再求求她去与王爷说一声,放我离开也不是不行的。可谁想到……谁又想到他们打着的竟是这个主意。”说着又哭得悲戚了两分。“二姑娘,”杏儿也在旁边开了口,“你也莫要想得这么绝望,兴许那算命的当真是信口乱说的,你这么好的人,向来也不同谁争抢,怎可能会是那什么……”她使劲想了想,“那什么‘孤寡终生’的命嘛!”陶曦月就更伤心了。陶云蔚叹道:“若只看二娘的命格,自然也是寻常顺遂的批注,但你没听那算命的说么?她这回是撞上了人家的富贵命格,遇了那‘百鸟朝凤’的劫,人家是那‘凤’,她就是围着凤鸣的‘鸟’,凤若升天,自然便没有她这只鸟的事了。”“啊,”杏儿惊道,“那崔十二娘的命格竟这样富贵么?那岂不是说倘若安王娶了她……”“你胡说什么!”陶云蔚立刻低斥道,“说着后宅女眷的事,怎地扯到王爷身上去了?想来是平日里是我对你太过纵容了,如今在外面也敢这般口无遮拦。”杏儿委屈低声道:“那不是那算命的说的么,百鸟朝凤,这凤谁还能轻易做得不成。”陶云蔚烦躁道:“你莫要再瞎猜了,那算命的也不可能见得崔十二娘,哪里能得知这些?他只是说咱们家曦月这劫难过罢了。”“阿姐,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陶曦月哽咽道,“都这样了,连想在大慈悲寺替自己做个法事都怕惊动了崔太夫人,只能与你悄悄躲到这同济寺来,也不晓得灵不灵。我也不求其他的,只求我这辈子还能有个盼头,将来有机会从王府出去。”陶云蔚也伤心道:“自然是有的,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阿姐都接着你。”姐妹两个互相对着抹眼泪。拐角处那道投影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消失了。陶云蔚收了目光,就着手中巾子往陶曦月脸上擦了擦,末了,姐妹两个无声相视而笑。传言李衍正在花房里修剪枝叶,安宁郡公府的小公爷裴烨忽然急吼吼跑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便一把拉了他的胳膊,满脸兴奋地道:“法真兄,有大消息!”李衍被他冷不丁这么拽一把,险些一剪子把花给剪了,好在他及时将手腕一翻,那尖刃才堪堪从花茎旁擦过。他对裴烨的大惊小怪已是习以为常,只不以为意地拍掉对方拽在自己襻膊上的手,一边继续查看、修剪花草,一边漫不经心地顺口问道:“又是在哪里遇见了只战无不胜的鸡王,还是新与人打了什么赌?”“这回你可猜错了,同我无关。”裴烨嘿嘿一笑,做作地拱了手道,“恭喜安王殿下——”李衍回眸朝他看去。“你要娶‘凤凰’了。”裴烨低了声音笑道。李衍皱眉,一脸“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裴烨就道:“你看你,成日里窝在这紫园里头,也不晓得去外面听听风声——现如今在金陵城里都快传遍了,你未来的这位新王妃,可是个遇潜渊便涅槃的‘凤凰命’!”李衍一愣,随即问道:“你说崔家的十二娘?”“除了她还有谁。”裴烨说着,眉宇间的兴奋劲儿就又泛了上来,“殿下,这消息够大吧?”李衍若有所思。裴烨见他迟迟不说话,又耐不住先开了口,暗示道:“您说这‘潜渊’指的是哪儿呢?”“你当我傻?”李衍半笑着看了他一眼,“有点脑子的自然都听得出来是指我的安王府。”裴烨一笑:“反正这话肯定不是崔家人传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是那些陪跑的心有不甘,想趁机上位啊?”有这么个“预言”在前头,谁都知道但凡安王不是个没脑子的,自然都不可能再娶崔十二娘,既不娶崔家的,那当然就要轮到别家的。“说来这崔十二娘原本就是内定的,说不定那候选名册上还真有那敢想敢干的。”裴烨琢磨着,又意有所指地笑道,“要不是皇家正室皆为高门士女,恐怕更要打破头了。你说,如今这番场景,是不是倒有些像当年你意气风发之时?”李衍犹自侍弄着花草,没有理他。裴烨不免颇感无趣,说道:“人家都算到你头上来了,你当真就这样坐着?要我说建安崔氏的女郎正适合你,即便不是那崔十二娘,你也可以换一个嘛,先与这家搭上关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