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孙子太操累,陈祖母没有说修缮屋子,等孩子们歇几天,来年春天也可以。就是老天保佑今年的风雪不要太大。
“远山哥好厉害,什么都能做。”杜英娘崇拜的看着继续糊墙的陈远山,他同她认识的男子不同,既不像父亲的懦弱,也没有杜小强的游手好闲。
和村子里的男人也不一样,他们劳累了一日,会打点小酒犒赏自己,而陈远山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唉,没人帮就得自己做。”陈祖母微叹气道,这样对陈远山来说也算是好事,不依赖任何人,全靠自己,以前得过且过,杜英娘来了之后,他才愿意多为以后的日子考虑。
“祖母我这院子的地都翻好了,您喜欢吃什么,我们多种点。”杜英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最近陈祖母总是会想起以往的旧事,可能都是些不好的回忆,陈祖母总会眼眶湿润的叹气,她不愿意让她去想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你这小胳膊力气还不小,你没种过地,到时候让远山给你寻些太阳草或者是豆子茄子种,它们好养活,到时候晒干也能存得久。”陈祖母乐呵呵,两个都是手脚勤快的好孩子,这样她就放心,不怕他们以后会饿到。
“太阳草?”杜英娘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菜名。
“就是那觅菜,从前啊,天上可是有九个太阳,不是被后羿射下来了八个嘛,这最后一个太阳你猜跑去哪了,它就躲在了觅菜叶片下,才逃过一劫。从此,太阳神赋予它晒不死的神力,所以叫太阳草。”
陈祖母说起这个典故,这还是她的母亲说给当年还是孩童的她听的,那觅菜漫山遍野院子里到处都是,母亲还立即去外面摘了一把给她看,这菜她从小就认识。
“原来觅菜还有这样的说法。”杜英娘听得津津有味,这不起眼的每到春夏她几乎一割就是一篮子去喂猪,今年少了很多,被收成不好的村民都挖去吃了。
“院子里种一丛,没菜吃的时候可以薅几根,几乎不用费心思去养它。”陈祖母慢慢一点一点的教给杜英娘,这年头没有准备好得经常饿肚子,这些常见的野草关键时候还能救命。
陈祖母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都教给杜英娘,她就像快要燃烧枯竭的蜡烛,生命气一日比一日弱,以前希望自己早点死了不要拖累孙子,现在却有些舍不得。
中午一过又起风了,陈远山抱了祖母回屋,又将早上拿出来晒的鹿皮收了进去,刚好墙糊好了,他今日挖泥土时意外挖了一根木薯,小心削去外皮,剁成小块,熬到软烂成糊,再烤了几小片鹿肉和猪肉,把藏了许久的花椒碾成粉末,洒在快要熟的烤肉上,屋子里剎那一股植物清香辛辣味。
陈远山哪里不知道最近祖母吃不下,这是他进山偶然得来的山椒,希望这山椒能让祖母胃口好一些。
陈祖母果然今夜吃得多一些,不过也就是半碗木薯一片肉,杜英娘伺候陈祖母睡下后拉着陈远山示意他出去一下。
“祖母不知是不是病了,吃得越来越少,精神也不好,时常同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睡着。”
“我也看到了,可能是那夜的狼群吓到了她,现在叫她去看大夫她必定不愿意,再多看两日,还没好的话扛也得扛她去看大夫。”陈远山也忧心忡忡。
“嗯,那应该是,我明日再劝劝祖母,有不舒服的要早点看大夫。”
“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远山皱眉,杜英娘不过也是个孩子,不是说老人和孩子最容易受到惊吓。
“一开始是怕的,不过和你们在一起就不怕了。”有时候可怕的不是狼,而是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的亲人。
他们不是亲人,却给她这个世界最温暖的守护,就算被狼吃了,她也死而无憾。
“傻话,能逃无论如何都要逃,活着才有一切可能。”陈远山特别赞同祖母的话,好好活着才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睡吧,晚上不要做针线活了,伤眼睛。那日多谢你护着祖母。”陈远山扭捏了一会终于说出这一句谢。
“祖母也是我的祖母,我应当做的。”杜英娘听陈远山这一句谢却如同当头一棒,她以为他们是亲人了,这还是把她当外人,她忍住眼泪,回了一句转身就进屋。
看了一眼沉睡的陈祖母,自己上床,在黑夜里默默流泪。
陈远山瞧她红了眼眶,进屋后背对着他躺着,以为刚刚是被寒风吹红了眼。
躺下没多久,听见像风呜咽的声音,细听却像是屋里发出的。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好像杜英娘在哭。
他今日说错话还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哭?
陈远山想过去看,又怕吓到她,只默默的听深夜里的姑娘哭了小会安静了,应当是睡着了。
她睡着了,陈远山却睡不着,本来觉得养多一个杜英娘还可以照顾祖母,现在看,好像不是多养一个人这么简单,这小家伙会哭,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抓腮挠耳的想了许多,他还是不明白为何突然就哭,他还想不明白,杜英娘偷偷起身。
陈远山立马装睡一动也不敢动,竖着耳朵听杜英娘的动静。
杜英娘悄悄下床,怕吵醒陈远山,像提线木偶一样放慢动作,拿上藏得严实的月事带,塞在袖子里。
陈远山听她拉开了门,寒风一下灌了进来,他脑子立马懵了,大半夜的她不会又想不开吧。
“你这么晚了要去哪?哥是个糙人,哪里说错话做错事你骂我打我,别想不开。”陈远山三步做两步拉住杜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