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兆一手拄拐,另一手抱紧怀里的衣服袋子,笑着说:“懂了。”阴雨天日光昏暗,他站在比岑柏言高两级的台阶上,从岑柏言这个角度看过去,宣兆每一根睫毛扬起的弧度都清晰可见,映着他白皙的皮肤,真就像副画似的漂亮。岑柏言缩了缩手指,整个胸腔忽然无比柔软。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瘸子真的懂了吧?“真懂了?”岑柏言又问了一句。“嗯,”宣兆点头,笑道,“真的懂了,你快回去吧,带着伞,一会儿雨下大了。”“成,”岑柏言也放松地笑了起来,“你的伞我带回去了,下周三你来,我还你。”他说完转身离开,宣兆却没有动,他在昏暗的楼道里垂下头,看着怀中那一大袋衣服,神情晦暗不明。岑柏言对他越来越上心了,他应该感到满意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宣兆忽然开始质疑自己——我这么做真的对吗?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明明戴着无比暖和的帽子和围巾,仍然觉得四肢冰凉。宣兆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被刺激得十指蜷曲,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矛盾当中。他本能地憎恶岑柏言,当年那场车祸岑柏言本来也该在场,凭什么只有他成了一个残疾,凭什么只有他家破人亡,而岑柏言却能够活得恣意又张扬?另一方面,他又抑制不住的在岑柏言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岑柏言太有侵略性了,某些时刻甚至让宣兆感觉自己可以抛掉那些扭曲的念头,躲进岑柏言怀里取暖。宣兆闭了闭眼,也许是在这个破房子里待太久了,装了太久好脾气的“宣老师”,才会变得不像他自己。于是他缓步往外走,打算回市区的公寓冷静一段时间,才拐出一条小巷,他脚步忽然一顿。前方的雨雾里,岑柏言蹲在地上,丝毫不在意自己昂贵的上衣下摆拖在了地上,被污浊的泥水浸泡。他的伞下有一只呜咽的小流浪狗,脑袋依恋地蹭着岑柏言的手心。岑柏言低笑道:“小家伙。”他脱掉自己的大衣,在巷尾的停车棚里给小狗搭了个窝。后面发生了什么宣兆没有再看,他瞳孔骤然缩紧,呼吸变得异常急促,一些刻意想要以往的记忆如同礁石般浮出了水面——“爸爸,你衣服上怎么有这么多毛?”“哦,爸爸去一个同事家,他家养了一只小狗。”“可是妈妈对狗狗过敏,你以后不要抱小狗了。”画面一转,六岁的小宣兆夜里起床上厕所,偷偷看见爸爸在客厅里打电话,神情柔和。“睡觉也要抱着?看来我这是送对礼物了,我就说怎么会有小孩子不喜欢狗的。”“柏言喜欢就好,这孩子之前太封闭了,养个宠物陪伴他,能让他开朗些。”“你别哭了,听话,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抛下你,才让你遇到那个人渣。你放心,你和柏言以后有我了,我会好好栽培柏言,让他成为我们的骄傲。我会把柏言当成我的亲生儿子比亲生儿子还要亲,好不好?”宣兆拄着拐棍,脚步又快又急,踉跄了几次险些摔倒,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狗是岑柏言的,爸爸是岑柏言的,美满的家庭是岑柏言的,健康的身体是岑柏言的,正直、明朗、率真、潇洒、骄傲这些都是岑柏言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那个小屋,裤脚一片泥泞,“啪”一声甩上了房门。宣兆背靠着门,胸膛剧烈起伏。既然什么都是岑柏言的,那他就让岑柏言变成他的。宣兆脸上满是雨水,他紧紧闭上双眼,平复了呼吸之后,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那个日记本,笔尖划动,白纸上出现清秀的字迹——“我知道衣服是给我的,我看过他钱包里的照片,他妹妹那么漂亮可爱,根本不是他说的‘中性风’。我不敢接受他对我的好,就算只是普通朋友的好也不敢。他心无杂念,可我不是,我对他满心都是说不出口的杂念”纸上满满都是他对岑柏言的缱绻爱意,宣兆的眼神却一片沉静、无波无澜,落下最后一个句号,他合上笔记本,勾唇冷冷一笑。毁掉他进度条45%~~~~~~(很多没有解释清楚的事情之后都会慢慢明朗哒,请看文的大家多多评论吧呜呜呜)岑柏言回到寝室,把宣兆的那把黑色雨伞小心地收好,想了想又抽了几张纸巾,蹲下|身把伞面上的雨滴一点点擦干净。“买完礼物了?”陈威赖在床上没起,听见声音撩起蚊帐问了一嘴,“买的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