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林照宜又没什么心思看手机打发时间,他心里很乱,想到乔焉,林照宜总觉得时移世易,一切都格外令人扼腕。
乔焉到得算是准时,提前十分钟,看见林照宜已经坐在位置上,且看起来到了很久,不免讶异。
而林照宜看见乔焉,同样讶异。
乔焉比之前瘦了很多,整个人呈现出颓废的沧桑感,这让一贯意气风发、顺风顺水的他平添几分失意的魅力。即便是这样的乔焉,依然是十分英俊迷人的,林照宜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坐,一边在心中感叹。
因为林照宜到得早,菜品饮品也早早备好,服务生很快上齐,而后悄悄退出,不算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乔焉盯着林照宜看了一会儿,道:“你过得很好。看来江暮晓对你也很好。”
林照宜坦然承认:“是。”而后他道:“可是你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乔焉哂笑,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告诉林照宜:“这段时间我去了很多地方。”
林照宜没有说话,示意乔焉继续说下去。于是乔焉便和林照宜分享了自己的旅程,林照宜之前猜的没错,他和乔焉最后的那一番对话,对乔焉的打击是很深刻的。他一生顺风顺水,从未有过那么挫败的时刻,婚姻,爱情,事业,声誉,以及苦心维系的好男人好丈夫的形象,全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崩塌了,那时乔焉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就是逃。
他本是以逃跑的心态离开,但好像在这期间意外地获得了心灵的救赎,所以他决定放下,继续走走。
乔焉说话时,林照宜一直用心听着,他有很尖锐的话想说,但最后衡量一番,还是咽回肚子里了。他想说乔焉其实一直很矛盾,哪怕是现在,也仍然很矛盾,救赎了,其实也没能完全救赎,放下了,本质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乔焉在意很多,他分明渴望疯狂的、能够吞噬彼此的浓烈的感情,却还要以普通人的状态走入婚姻,正如他分明仍然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痛苦,却以为远走就是解药。
所以林照宜选择了一个相对最温和的问题向乔焉提问,他问乔焉:“我听说陆柠也会跟你一起去。”
乔焉的表情很无奈,但比起无奈,似乎是一种坦诚。他终于敢于面对这个完全不客气地插入他生命的利刃,并正视这把利刃给予自己生命巨大的、刺破肌理、横贯人生的伤口。
他告诉林照宜:“他说要去,我同意了。我希望也能让他看开一些,想开一些。”
林照宜则告诉乔焉:“他和你在一起,而且你也只和他在一起,他就会想开的。”
陆柠反而是比乔焉更纯粹的人,林照宜缓慢地意识到这一点,无论陆柠做了什么,他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和乔焉在一起。相反,乔焉的目的就复杂得多。他们两人之间的许多痛苦,其实都来自于乔焉的复杂。
乔焉似乎还想让这场见面别沉浸在这么沉重的话题里,他很快换了个话题,问林照宜:“你呢,你和江暮晓怎么样?”
林照宜道:“刚才你也说了,他对我很好。”
乔焉抱歉地笑笑,他沉默,又轻叹一口气,继而又沉默,而后继续抬头,又叹气,循环几次,林照宜终于问乔焉:“你想说什么?”
乔焉摇头:“我觉得这话我不该说,可是不说,又有些不甘心。”他没给林照宜反驳拒绝的机会,说完便道;“和你结婚时,我以为我就能够给你理想的生活,现在看来,似乎他也可以。”
林照宜瞬间明白了方才乔焉的几次摇摆与犹疑。看来他的感受果然没错,乔焉仍然是那个心情复杂,想要的远比口中说出的要多得多的人。
因此林照宜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反问乔焉:“所以你是觉得我比较好打发吗?”
乔焉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给自己辩解。林照宜也不需要他的辩解,他只道:“或许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说一些甜言蜜语就会开心,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就会满足,结婚时场面盛大再加上大颗的钻戒就沉浸在浪漫中,每天只会在聊天窗口问几点下班,晚上吃什么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所以我很好满足,你也觉得你可以满足。”
说着说着,林照宜有些上火了,“你只是稍稍花一点心思就能满足我,然后还有大把精力去和陆柠谈你理想中的疯狂的爱情,你可以同时拥有平静的生活和理想的爱,你甚至以为就算这段关系无法维系了,也一定出于你那段极致的爱情,而不该是这段平静的婚姻。所以你至今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你不能接受是你以为最好拿捏的我最后揭穿了你,乔焉,说了这么多,你就连承认这一点都不敢吗?”
“他当然不敢承认。”房门骤然打开,江暮晓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林照宜回头望去,看见江暮晓正站在门口。
见林照宜望过来,江暮晓一挑眉,道:“预判了你的预判,更早来了一会儿。没想到吧。”
林照宜原本正在生气,瞧见江暮晓这幅样子,又忍不住抿嘴一笑。笑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义愤填膺说了那么多,现在一笑,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江暮晓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接下来由自己来说。
“乔老师,其实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过着很平静的生活,即便是陆柠那样的人,如果你能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在遇到困难和危局的时候也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他也会和你过着平静的生活。”江暮晓倚在椅背上,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导乔焉:“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