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清池就撩袍坐在地上,试图集中心力召唤地灵。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村民,又有避尸丸在口,可暂时无恙。她很快进入了状态,但觉周围吵闹不断,搅得她耳根和脑仁阵阵发疼。
清池强忍着,嘴里一张一翕念动着符咒,使得身边仅剩的几张火符都凭空而燃,但那张地灵符就是没反应。红色火光映着她的双眼,掌心里昨夜落下的那道伤重新沁出了血液,喂在了地灵符上。
顿时妖冶的红光大振,仿佛是从她的手心散开,又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心散开。清池一掌拍在地灵符上,符纸至此被启动,连着火符一起慢慢燃烧了起来,但火焰却经久不熄。
忽然间地动山摇。地表裂开了一条缝。
村民约莫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而这危险正是由清池弄出来的,一部分村民当即飞攻她,试图阻止她。
地面上的缝隙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竟像一块干涸的河床。北九渊震惊,这是她一个小道士能够做到的吗?他回过头来一看,见村民回攻她,第一时间上前全力拦下。眼神在她身上仔细一停留时,不由滞了一滞。
只见清池脸色雪白,她浑身精气正通过掌心贴着地面的地方不断流失,以此来唤醒地灵。她道行不够,只有用这种简单实在的办法才能立竿见影。
见村民汹涌澎湃、前赴后继朝她扑去,仿佛试图扑灭这危险的来源。一股冲天的戾气萦绕在清池后背,让她脊梁骨透寒!但她不能松手,还差一点点……
那时清池的脑海里甚至想到了四个字——同归于尽。
然而,突然,凉风袭来,吹走了一切阴戾之气,还她的世界一片安宁。那些村民终还是没能扑咬在她身上。身体上方,白衫黑袍陡然罩落了下来,带着风清月白的气息,如同她那张地灵符一般,能够荡涤一切污浊。。
她猛地抬头,看见北九渊欺近的容颜。这一次他没有用剑,因为用剑也无法将它们全部抵挡。所以他选择了用自己的肉身罩在清池的身上保护她,却把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犹豫。
他就像清池坚实的后盾,让她有种莫大的安全感。她心上狠狠一震,红光瞬间以她和北九渊为中心突然大爆发,心中的震撼和力量有多大,所爆发出来的威力就有多大。紧接着那股妖冶的灼红从皲裂的每一条地表缝隙中粘稠地溢了出来,如浪涛一般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那滚烫的红浆足以把一切融化成虚无。
清池精疲力竭。她闭上眼睛那一刹那,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去羽毛一样轻盈地飞了起来,感受到了热风正吹拂着她的袍裾。她想,这地灵符果然威力巨大。这下子,她真的可以飞上天去和太上老君谈人生和理想了。
殊不知那飘飘欲仙之感正是因为北九渊捞着她的身体,在红浆热浪蔓延开之际脚踩着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正奋力往村口跑。
村口官兵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盛况,吓得面无人色,地表裂痕还在继续,他们也不得不立刻撤退。
那日,整个吴吉村及方圆一里之地全化作一片废墟焦炭,所有中毒发病的村民尸骨无存。
清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会儿是吴吉村的冲天火光,一会儿又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千年雪封。一条曲折幽静的小道上,落满了洁白的雪,两边却是灼然绽放的梅。有一个人从那曲径的尽头缓缓走来,袍角翻飞,墨发三千,身影飘渺而如雪般清寂。她等了许久,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后来不知怎么的,清池终于看清了。没想到那么翩翩若仙的人影走近了一看居然是只僵尸脸,她虎躯一震,醒了。
清池一阵头晕眼花,映入眼帘的是简朴的木床蚊帐。她才发现她躺在一张床上,房间很整洁,不知是什么地方。
浑身都疼。起初她以为自己还在吴吉村,但后来仔细一想,如果最后那天崩地裂的一幕不是幻觉的话,吴吉村应该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伤痕累累犹在,应该不是幻觉。
没想到住着一两百人的那么大个村子,一天一夜之间全都没了。生命无常,说来令人唏嘘。
对了,那个人呢?
清池想起了北九渊,不知他怎么样了。想起最后他以自己的身躯来保护她时,她还感到阵阵胆战心惊。清池决定下床出去看一看,刚一动身,浑身痛得更加厉害,好像下油锅去炸过一遭似的,骨头都是酥脆的。
这时,忽然有人推开了房门,看见清池愣了愣,眼里闪烁着光道:“道长总算醒了。”
清池细细一看,还认得此人。他就是北九渊身边的官兵首领。只不过清池的全副注意力都落在了官兵首领带来的吃食上了。
首领也不耽搁,径直把食物放在桌上道:“道长睡了两天了,先吃点东西吧。等道长吃完还请去看看我家大人。”
清池过来就狼吞虎咽,闻言哽了哽道:“他怎么样了?伤得严重么?”
“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就连大夫也束手无策。我料想道长能够除尸毒,应该能有办法的。”
听他这么一说,清池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伤了。想起他不顾一切地救了自己,清池岂有放任不管的道理,遂一边胡吃海塞一边道:“莫急,等贫道吃饱了就去。”
清池吃饱后,首领就引着她出了房间。她才发现他们暂住在一家小客栈里,出了房门便是四四方方的清秀四合院,庭院里的景致乍一从二楼往下看去清静而幽绿。
北九渊正躺在另一间房内。清池进去时看见房中还有一位大夫,正是当日在吴吉村跟在北九渊身边的那一位。显然他对北九渊的伤况毫无办法,见了清池来也多了两分希望。
北九渊正面毫发无损,他肤色苍白,略有几分透明,看起来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一般。可大夫把他身躯侧翻过来一看,后背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