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黑色,蓝宁智,你就死心眼儿地跑吧!我不知道他跑不跑,在检录的时候我还是探了一眼那边一百米的跑道,舒烨高大的身子钻进我的眼帘。却不见他……我的鼻子酸酸的,他不但狠他还言而无信!他就是这样一个大无赖,蓝宁智,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难过伤心什么呀!?一百米一枪枪地发出去,我再也不愿回望那笔直红色跑道一眼。下午是我的一千五,我的一千五,306的号码死死地贴在手上,我感觉手心手背是钻心的疼。槿澈很用心地塞给我六颗德芙,我一场比赛吃二粒,三场比赛吃六粒。我微笑收下,牢牢抓握在手心里。一千五,我已经站在了,我哪里还会退缩?八百米是我的极限,一千五是我从未挑战过的长度。我去碰钉子,我不怕死,我摸摸我的肚子,那层膜,它在隐隐作痛!发令枪响起,我后慢一大步,小心翼翼地跑,结果可想而知,我很快就掉在了大部队的后面,三十来路人挤在一起,才一圈的功夫,我就和领跑相差近四分之一圈位。才一圈我就感觉呼吸困难透不过气,腿上也越来越重,经过观众席的时候,我耳朵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喊——蓝宁智,加油!“银儿响叮当,响叮当……”“徒弟加油噢!”这是可爱小程曦的声音。“老公,加油!”这欢快的声音是我好久没再听见的槿澈的。“宁智,加油噢!”这是叶琳的,声音柔和如风吹过。“银儿,加油噢噢,go!go!jtdoit!”这是晋江的。“老妈,加油噢噢!”这是儿子金立杰的。还有于洋大声吼叫着的“第一名”……好多的声音,好多人支持着呢,加油!我暗暗对自己说,蓝宁智,你已经跑完两圈八百米了,你最怕的八百米过去了。还有不到八百米的距离,我心口的闷气早被冲淡了,只想着脚如何抬起来,脚步轻松了一阵之后又紧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变得不安。还有那层膜,它已被我唤醒,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地抽戾着我,肉被生生拔起,我干涸的喉咙似乎又有了清泉。涩涩的酸痛在我喉间蔓延,我的眼泪已经流不出,眼前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裁判举起的牌子。腿已经不再是腿了,而是种负担,我是挪着自己的身子在走路,上面顶着我昏沉欲睡的脑袋,头颈似被人捻断,只留下一根气管,苟延残喘,下面拖着沉重如铅的腿,胀胀蓬蓬地毫无知觉。我很想闭上眼睛,可那腹中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抽搐着我的脑子,我的脑子霎那间透明,瞳孔片刻放大,一切的一切又回来了……眼睛睁着,耳朵却是一阵有一阵的轰鸣,我听不清人群在喊什么,唯一听到的声音只是自己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伏,那感觉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吸进肺里一样。腹痛在加剧,我的脑子却愈发地清醒,额间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已全然不见,我全身是火烧火燎地疼。那寸血色还涌到我的眼睛里,将我的眼睛死死蒙住——我看人群脑袋都是红红的,天映下来也是红红的。一大群红点围过来,然后聚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好闷喉咙卡着东西,我快呼吸不到了——能不能走开,让我一个人安静躺会儿,“呃……”腹中一抽,喉间似滑落了什么……被人冲冲跌跌地抱着,腹中再一阵撕裂的疼把我整个人撕成两半——我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醒来还是做梦了,梦到自己跑步,被一根白色带子绑到了,摔得很远——结果却是腹中一抽,那清晰的疼痛让我的眼睛蓦然张开。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熟悉的白色,熟悉的窗户……还有熟悉的——人。喉头干干的,说不出话来,我艰难地点了点桌子上的水壶。易涵给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喝吧!”还是这样的态度,我生气地别过头,闭上眼睛。“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检录了。”他把杯子放下,留给我这样一句话。眼睛蓦然睁开,我没听错吧,他要检录,他要去检录!“真的吗?易涵,你决定了吗?”喉咙说不上话,可我还是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我哪还好意思不去呀!”他对我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灿若阳光的笑容。易涵会笑了,他对我笑了,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泪水止不住刷刷留下,滴在那黑色的0字上,我感觉那墨色晕开了。金色的太阳,阳光一样的笑容。我终于……终于……再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