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叔?吴……”
“看住他,不准过来。”吴崇礼回头,阴深深地命令岩吞,雨水从他脸上划过,竟似泪流满面。
岩吞低头受命,过去拦住刀少爷。
吴崇礼把林宽提到背人处,松手放开,轻声道:“你那些话,不合让娃娃听着。”
“对不住,我刚才……”林宽麻利道歉,靠着树滑地上,抬起头深深看着他,“崇礼,我在狱中遭那些酷刑时,就问自己,我为之奋斗的党国政府,是否配得上我的热血?我为之舍生的民族大众,是否值得我抛弃生命?”
“看来你想明白了。”吴崇礼冷笑。
“崇礼,你一直懂我的,你该晓得我的抱负和理想。”
“兄台过奖,现在想来,我真不敢自认懂你。”
“第一个问题,蒋同学曾问过我,他的答案是去那边,他要把他的热血奉献给值得他效忠的政党和主义。”
“那委实是兄弟我的过错,当初不该送你来缅甸,让你无法效仿蒋同学。”
林宽摇头,“政党和主义,只要占领了统治地位,在我眼里并无二致,我思考得更多的,是第二个问题。我为谁呐喊为谁舍命?为金碧路上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为文林街里浑浑噩噩的升斗小民?达官贵人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凭什么为他们拼命?而那些斤斤计较的营构之辈升斗小民,舆论夸学生时便跟着说学生好,鹰爪们残害学生时便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争先恐后泼粪水,我凭哪样为他们搏命?崇礼,你们远征军撤退时,同袍弟兄为着逃快些火拼抢车子,你还看得少?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众,有什么前途?”
吴崇礼向来不擅思辨,也晓得说服不了林宽,只一个劲问:“为什么非要想清楚为了谁?你从前不是这样。”
“从前的我么?未经过事的年轻人,总是天真且富于热血的。”
“可是,你也不能帮着日本人……”
“我不是帮他们!”林宽认真道,“我要打破旧秩序,我要把这世界彻底翻腾一遍。”
“可缅甸义勇军是出卖缅甸的,是……”
“缅甸被英国人奴役多年,如今是时候撵走英国佬了。昂山将军信任日本人,我却是不信的,我只是利用他们,你懂吗,我在利用他们!”
吴崇礼被林宽眼底的狂热吓着了,茫然点头,“然则,然则你不该追杀远征军,我们是同胞——”
“同胞?对我动酷刑的那些人亦是我的同胞!”林宽冷笑一声,不过还是点头,“我没有杀过一个远征军,那些逃去与你回合的远征军,不也是我放的水么?”
“那,那我替他们谢谢你!”
林宽听他嘟囔,失笑,“崇礼,你还是这么天真。”
“我一向没什么想法。”
“真羡慕你!”林宽向上伸手,“崇礼,跟我握个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