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安。”高宥扭过头来,勺子没收住,差点掉到了锅中。周蔻忍着笑,眼疾手快将勺子拿住,重新递给他,“别看我呀,看锅,注意着火候,别煮干了。”高宥的动作变得很慢,慢慢搅动锅里的水,慢慢将姜片和茶叶滤掉,慢慢一勺勺舀进了瓷盅里,将小盖扣住。周蔻倚着窗,笑道:“你不是说你不会煮姜茶吗?怎么,是不好意思告诉我,觉得你堂堂皇子,给我煮姜茶跌面儿啦?”高宥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没有的事,我没觉得跌面,只是”他低了声音,“怕煮的不好,叫你笑话。”周蔻忍俊不禁,摇头晃脑,打趣他道:“味道的确不是很好”转而却添了一句,“但你又不是厨子,煮的不好多正常的事,我不嫌弃你!”真是个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他给她煮姜茶,怎么就成了她不嫌弃,高宥气闷,转头不搭理她,端着瓷盅只顾着往前走。周蔻就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你等等我呀!”“这就生气了?”“哎呀同你闹着玩的!”回到正院,将瓷盅一放,周蔻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楣,脸颊染上绯红,“知道你腿长走得快,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我快追累死啦!”高宥甩了甩袖摆,背身进内室,“平日里叫你多动动,你不听,如今走两步就喊累了,这样子要怎么和我去朔方。”所以这是觉得她娇气,不耐烦了?周蔻站在那里,收了笑咬着唇,没过多久两汪杏眼往外开始渗着晶莹。高宥自顾走了两步,发觉身后没脚步声跟上,一转头,见周蔻蹲在门槛上,抱着膝盖不说话。无奈,高宥只得折回去,“你这是又怎么了。”‘又’?周蔻听不得这个字,将头死命往下埋,脑海中千回百转,临到嘴边只成了一句话,“我没事。”她这样,哪里像是没事的人,高宥只好收了衣摆和她并肩蹲下,将她的脸捧起来,果真看到了闪烁的泪花。长叹一口气,“你是水做的吗?动不动就要掉金豆子。”指腹温柔擦掉那些泪珠子,“是我的错,我都认错。”周蔻吸了一下鼻子,硬道:“你没错,都是我的错。”“不不不,是我的错。”高宥将她揽进怀里,“让你掉眼泪了,就都是我的错。”也不知是哪句话正中了心怀,周蔻很满意,刚才的那点不高兴都散了,她哼哼两声,“对,都是你的错。”高宥哄着哄着才发现不对劲,刚才分明是他在不高兴呀,怎么反过来自己要哄她了。周郁唆使丫鬟买凶行刺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不至于死刑,但要被孤身流放到千里之外,周擎也因为教女无方,一连降到了五品。听起来大快人心,周蔻张口叫好,转而又想起了什么,“那萱花呢,她也会被流放吗?”高宥笑了笑,“依照律例,差不多吧。”周蔻心里百感交集,有些失落,“但愿她以后都好。”好?流放千里之外,无亲无友,又是一个姑娘家,没个谋生的本事,哪里能好。高宥喝了口茶,无情无绪道:“周家求了岐山王,恐怕周郁明面上是要被流放,一出京城就会被岐山王接走。”周蔻怔了一下,焦急起来,“那她还不是逍遥法外?”高宥笑了笑,“不会,你放心。”“记住,一出京城,下个驿站就将人接到,直接送去扬州老宅安置,别叫她吃苦了。”岐山王刚吩咐完人,转身进内帘,就看到灯影绰绰下那张金兰面具。他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怒然道:“高宥,你夜半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岐山王和高宥从来就不对付,原因在于高宥原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岐山王却是太后最疼爱的儿子,有高宥,岐山王这辈子都别想有登上大宝的希望。二人虽然隔了一个辈分,但年纪差不多,岐山王也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高宥不紧不慢靠在岐山王的座上,两手交叉在膝前,“岐山王对那个周郁可还真是上心得很呐,竟敢为她违背圣命。”这罪名乍一听很唬人,但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情,流放千里,其实真到了千里之外,天高皇帝远也看不到管不着了,所以人到不到那儿并不要紧。只要不再去京城,到皇帝眼皮子底下晃悠,半道上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下,再给那看押的小吏一笔封口费,也就算完了。尤其是有岐山王在前头顶着,就算皇帝真的发现怪罪了,看在岐山王的面子上,基本也就是全当不知道。岐山王狠狠瞪他一眼,“还不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