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暑气已经稍微下去一点了,而热得让人快要发疯的太阳也稍微温和了一些,对于夏日来说格外奢侈的微风吹拂着,穿越两个人的发梢,也穿过冰见空荡荡的和服袖子。
他既盼望着这条路快一点走完,却又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
尽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彼此之间流动的气息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和在月子身上感受到的责备感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从对方身上传来,这点让冰见十分舒服。
但是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当看到幼稚园显著的标志之后两个人停下脚步,隔得远远的就看到儿子在沙地上孤独的堆沙子,这点让冰见心中浮起了些微的歉意。
「征夏。」
他走上前去,高声叫着儿子的名字,那小小的身影站起来,随后扭过来一张格外可爱的小脸,以及上面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层次的冷漠表情。自己并没有像父亲要求自己的一样要求征夏,但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吗?自己的这个儿子反而遗传了父亲的冷漠,而一点都不像自己。
征夏慢慢的向这边走来,冰见伸手去拉他的小手,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征夏的抗拒。但是儿子还是没有说什么话,默默地任由父亲拉着自己的手,向着回家的路上走去。
「冰见老师,那么我就回去了。」
佐久间向这对父子鞠躬,随后用着带点欢快的语声道别,抬起来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而声音也是和这对父子截然不同的欢快。
「家政妇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联系的,等联系到了我再和你联系。」
就在男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冰见的声音比意识快了一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的话已经溜出了口。
「佐久间先生,明天还会过来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冰见自己震了一下,也让转过头来的佐久间面上带有诧异神色。
风轻轻吹过,让有些长的褐发飞扬,浏海遮住了眼镜前方,也让对面男人的表情暧昧不清。
「如果冰见老师不嫌弃的话,我随时可以跷班过来。」
意料之外的回答说不出的明朗,而让冰见有些担心起来。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您的工作……」
「反正我也是冰见老师的责编,照顾好情绪不好的作者大人也是分内的事情吧?毕竟您看起来那么寂寞……」
「啊?」
最后半句话简直就是含在唇齿之间说出来的,夹杂着风声,冰见一时没有听清楚。但是佐久间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去挥挥手,意味着再见。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冰见伸手撩起被风吹起的前发,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难以形容。
征夏捏紧了他的手,小小的身子向着家的方向前进,冰见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扭过身去,但是那男人宽阔的背影还是难以从脑海中抹除。
一想到他明天也会过来就好高兴,无论是并排在街上行走也好,在宽大的房间中吃西瓜也好,他毫无防备的在自己面前睡觉也好,在麻烦的时候把自己这里当作避风港也好,如此和工作无关完全生活化的事情都让冰见打从心底深处高兴起来。
这种表面上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喜悦,到了最后变成了足以填满整个身体的喜悦,膨胀的速度让人难以接受。
开始还在为月子的事情而心烦意乱,到了现在却只有喜悦而已,冰见甚至还为妻子离家出走的事情而窃喜着,虽然对不起的感觉也有,但是远远比不上可以尽情地和佐久间独处的喜悦。而在此时才迟钝的发现,有月子在的场合,佐久间总是将事情办完就走,从来不会久留。正如月子对待自己相当冷淡一样,他也冷淡的对待着月子。
喜欢一个人是毫无理由可言的,而讨厌一个人也是毫无理由可言的。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对于这两种极端的感情,这时才发觉到的自己些微的厌恶,冰见甚至有些恶意的期望妻子和自己永远就这么冷战下去,这样佐久间就继续会像对待朋友一样的对待自己。
纵然知道月子总有一天会回来,也知道自己这场恋爱终究没有结果,冰见却还是在心中如此小小的期盼着。
幕三
接下来的日子就仿佛是美梦的延续一般,幸福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佐久间经常来家里探望自己,虽然也是话很少的等待自己写稿子,但是那种弥漫的温柔还是让冰见十分舒服。他一般都是在下午四点多左右过来,刚好在出版社下班时间提前一点点。想来以探望自己为由公然早退,对于他这样严谨的人居然也会如此偷懒,确实让冰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已经持续了五天这样的日子,来访,等待,若有若无的交谈,随后一起漫步在大街上,去接自己的儿子。
非常平淡却让人感到无比充实与幸福。
就算是在和月子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的幸福感溢满全身,让冰见甚至有些害怕。
为什么佐久间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在接受了这种善意之后,冰见忍不住蹦出了这种想法,但是每每想要询问男人的时候,都问不出口。
生怕自己一提问,就会打破现在维系的关系,如果因此佐久间不来看望自己的话,自己一定会寂寞至死的。
父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感觉到的深深浓浓的寂寞感,在幻想到佐久间都不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席卷而来,每每让冰见从梦中惊醒。
不知道是不是征夏过于早熟的缘故,又或者是被母亲教导的原因,小小的孩子并不怎么接近自己的父亲。端正的面孔总是很冷漠的对着给与了自己骨血的男人,不懂得撒娇也不怎么说话,更不用说睡觉时和父亲一起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