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人多事报警,担心附近有条子,就在周围绕了一会儿。”江弛予关上家门,拍亮了墙上的灯,年久失修的吊灯吃力地闪了闪,还是尽职尽责地将满屋的狼藉照亮。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的单间,一眼就能将屋里的家当扫完。逼仄的空间里堆满了床铺衣柜电磁炉等生活必须品,满地散落着的衣服鞋袜几乎让人无处下脚。江弛予今天出门前,明明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怪不得刚才门外那么吵。”女人从卫生间里转了出来,半边身子倚靠在门框上,往自己的脸上抹着廉价面膜。女人的名字叫江小青,是江弛予的母亲,也是罗马夜总会的公主,今晚忽悠陈力出台的就是她。“失手了?”江小青上下打量了江弛予一圈,自然看到了他头上的伤。“刚开始的时候很顺利。”江弛予点了点头,避开母亲的视线,语气中毫无波澜:“中途有人出来搅局。”这两人在家中是母子,在外就是一对好搭档。江小青负责将猎物带去酒店,趁着二人鸳鸯戏水的时候,江弛予进屋敛走客人的财务。这钱丢得不大光彩,苦主们也不愿意伸张,所以至今也没有人追究到他们头上。“不老实。”女人眼尖,一早就注意到江弛予微微鼓起的口袋。她伸出镶满水钻的指甲,指尖用力掐进江弛予的伤口。就在江弛予吃痛之际,她两指轻巧一夹,从他的口袋里抽出一只钱包。这是一个略显寒酸的钱包,因为使用时间过久,表面的pu革已经皲裂起皮。女人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红绿绿的票子,点了点,嫌弃道:“只有这么点?可惜了那条大肥鱼。”江弛予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手上的动作,不发一语,额角的伤口又隐隐痛了起来。“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江小青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她将空钱包砸在男孩的脸上,道:“把门口的衣服洗了再睡。”说完,女人在堆满瓶瓶罐罐的化妆桌前找了个空位,打开了打包回来的麻辣烫,一遍刷着手机一边吃了起来。阳台上没有灯,江弛予借楼下房间映上来的桃红色灯光,洗着女人换下的吊带衫护士服。虎口处不知何时留下了一道伤口,肥皂一杀,火辣辣地生疼。江弛予洗完衣服回房间的时候,母亲已经睡着了。他没有吵醒江小青,拉开床边的衣柜,侧身躺了进去。衣柜里空间狭小,潮湿黑暗,与房间里那无处不在的焦酸味相比,柜子里的霉味反而让人的鼻子好受许多。也许是过了睡点,江弛予在黑暗里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睡意。他索性打开手电筒,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那只破钱包。钱包里除了几张一看就没什么钱的破卡,连硬币都被女人搜刮了个干净。江弛予打开夹层,找到了一张身份证。江弛予将身份证举在手上,对着手电筒的光静静端详着。照片上的人长相不赖,但头发比今天见过的略长些,表情也不怎么友善。他的嘴唇紧抿,嘴角微微向下撇,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郁铎”江弛予看着照片上的人,轻声念了一遍身份证上的名字。这天晚上江弛予是怎么睡着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说是敲门不大准确,应该是锤柜门。“别睡了,快起来!”江弛予还没睁开眼睛,江小青就拉开柜门,探进头来。江小青今天没有化妆,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马尾,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素面朝天的江小青没了工作时的风尘味,看上去有些像香港电影里的玉女掌门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对她这样的人来说,长得太美未必是一件好事。她这一生经历过的苦难,大多都是拜这张脸所赐。江小青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在她的催促下,江弛予草草套了件衣服,弯腰钻出衣柜。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眼下刚过九点。房间里不知经历过了什么,比他昨晚睡前还要脏乱,但是堆满了锡纸塑料瓶打火机的简易餐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碗面条。看到这碗面,江弛予更加迷惑,平时江小青昼夜颠倒,通常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别说洗手给儿子做羹汤,通常都要江弛予准备好午饭伺候着。今天突然整这一出,不知又在做什么妖。“愣着干嘛?还不坐下吃面。”江小青见江弛予呆愣着不动,用脚尖从身后踢了他一脚。江弛予这才回过神来,来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伸进面汤里搅了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