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爱故生怖,因怖故生怨。
我妻结夏是个自私自利的怪物。
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因为想要得到爱,因为想要去爱人。
他既然出于这样能给所有人都带来幸福的目的,那自然所有人也都应当要理解他。
无法理解他的爸爸妈妈是错误的,无法理解他的小幸也是错误的。
比起小幸死掉所带来的恐怖,他更怨恨的是从来都能够无限理解他的小幸,这一次背叛了他的幸福。
生病了,不是小幸的错。
拒绝了他的休学,不是小幸的错。
渴望能够继续打网球,不是小幸的错。
想要完成立海大三连霸,不是小幸的错。
这一切都跟我妻结夏追求着的理想中的家并不冲突,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能够克制着自己,一次次地退让。
但是。
将自己置于危险的手术台上,要让他所幻想着的幸福化为泡影,这怎能不让人疯狂?怎能不让人生恨?
我妻结夏轻轻地抚摸着爸爸妈妈的面孔,细致地描摹着他们的五官。
空洞洞的眼窝再也不会用冷漠的目光注视他,凹陷的脸颊没有了丰盈的血肉,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不能说出伤人的话语,成为了他幸福家庭里稳固的、绝不动摇的一部分。
可是、可是。
如果小幸也变成这幅样子。
那些温柔的抚摸,那些闪闪发光的灿烂青春,那些自信而骄傲的锐利眼神,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妻结夏有些舍不得。
他的心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在痛苦与空虚之间左右为难。
这样想来,让手术来决定未来似乎也并不是件坏事。
如果死掉的话,小幸就会跟爸爸妈妈一样成为这个幸福家庭中的固定组件。
如果活着的话,一切幸福的故事就都可以像童话中那样永远地延续下去。
。
我妻结夏请了几天的病假,之后便又恢复到往常的样子,照常去上学,照常去参加社团活动,也照常地去医院探望幸村精市。
为了之后的手术,他配合着医生调整着身体状态,之前吃的药停了,又换了几种,恍惚之间,好像冲突并没有发生过。
我妻结夏坐在床边,拿着小刀给他削着苹果,他的厨艺向来很好,因此拿刀也很稳,红艳艳的苹果皮不急不缓、没有断绝地被他整条削了下来,他还细心地将苹果切成兔子形状,装了一整盘,插上了水果叉递给幸村精市。
“小幸,给。”
幸村精市没有动,他深深注视着我妻结夏,觉得他的反应很不对劲。
幸村一直知道,结夏是个不安而敏感、很需要包容心的孩子,在面对他的事情上时,就会显得尤为过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