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无法言语,他仍是用手机给马助理下达了指令。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是他撕裂了自己的心后用鲜血写就的,说的是:让他走吧。
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感情,他已经强迫了少年太多次。这一回,就让陆悠自己选吧。
一时间,所有跟在陆悠背后的潜藏者们,都重新汇入了人群,像水入大海一样消失了踪迹。
在谢牧川收手的那一刻,少年才真正自由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谢牧川在医院里等着骨头愈合,等能下床了,就在医护的帮助下做复健。
头部在车祸中除了脑震荡外,还受了一些不轻不重的损伤。医生说要持续观察,如果运气好可以康复,但也不是没有发展成囊肿或肿瘤的可能性。
谢牧川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脾气很古怪的人。
当他不能动弹的时候,助理和秘书会根据他的指示去安排工作。等他肺部好得差不多了,动弹也无虞了,积攒的工作量就堆了过来。
他可以从早工作到晚,就像根本不知道疲倦一样。往往是医生或护士过来催着他停下,或是下属们从他手里强行拿走文件。
每到这时,他都会跟个小孩子一样生闷气,冷着脸不理人。可每每到了晚上,走廊里都熄了灯的时候,他又像个游魂一样,从走廊的这头,走到那头,反反复复。
他不是非得工作,也不是非要吓人,他只是怕闲下来。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想太多就会夜不成眠。
就连袁星尧来看望,也得不到他的好脸色。他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他也拒绝去诉说。
大家都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可选择放手的是他,现在也不会有人没事找事地去提起。
没人交流,那些话,那些感情,便只能在心底生根发芽,无人观赏,再一点点腐烂。
思念像野草一样疯长,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从前他嫌小陆悠烦,把他扔在学校里不顾也不管。现在细细数来,才发现就算加上所有的假期,他们一年的相聚也不过三四个月,更不用说自己常常忙于工作,这日子还要大打折扣。
会忍不住想起陆悠张扬又肆意的笑声,想起他闹脾气时气鼓鼓的模样,想起他偶尔的安静与听话。
也许止步于那个时候也是好的。他们可以时时相见,陆悠也不会与他疏远,他可以看着那人慢慢长大。
但人心是不会满足的,他已越过雷池,尝了禁果,哪怕是剔骨削籍、打落凡尘,将孟婆汤饮下千百遍,他也忘不掉那些过往。
他记得少年刚睡下时微微颤动的睫毛,记得将他背起时轻若鸿毛的重量,记得每一次刻骨的拥抱,记得并肩而行时交握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