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穿着厚厚的毛绒睡衣。“傅玄西。”她仰着笑脸喊他,比在他身边时多了些自由,变得很生动,“新年快乐!”然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节合起来,比了个心。她站在江南古镇小巷的院子里,只沿着院墙摆了些花盆,角落用竹竿搭了晾衣服的架子。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别的东西,显得很空旷。漫天雪花从天而落,空旷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小小的,孤苦伶仃,却对着他笑。他想起那天晚上去临大,车停在路边,他问她要不要来找他,她转头就走,没几步又转回来,可怜巴巴地伸出一双手——“好冷啊,你看我手都冻红了,能在你车上吹吹暖气吗?”倔强又可怜的模样,叫人心软的语气。傅玄西掐了烟,把镜头转过去对着烟花满天的夜空,眼睛却看着屏幕里的她,轻声问:“不冷么?”“不冷——”她的声音特意加大了,却依旧被烟花声音掩盖大半。但也没人在意这个点。她抬头看着他这边天空炸裂的灿烂烟花,杏眸亮若星辰。傅玄西最喜欢看她这样的眼神,无忧无虑,单纯至极。连他自己也没察觉,那双总是厌倦的眼在这一刻变得像包容星辰的宇宙一样浩瀚温柔。最后她说:“你们家的烟花真好看,比我们这边的好看多了。”又说:“但是,我”屏幕里小姑娘深呼吸两口气:“但是我更想看的是你。”声音渐渐弱下去:“你能把镜头转回去吗?”-白芷并没如愿看到傅玄西转过镜头,他说那样很傻,然后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的烟花绽放声突兀地中断,世界是巨大的空虚和宁静,如潮水漫天将人席卷。失落么,在所难免。她后悔了,不该那样胆大地说想看他。更觉得遗憾,手机右上角显示时间23:15分,她没办法听着他的声音跨年了。电视机还开着,春晚已经进入了重播,白芷回到客厅,重新往炉子里加了炭,坐着慢慢剥一颗橙子。橙子皮碎成一小条一小条的,落进火里,蹦出一点火星子。被炭火炙烤着,清冽的橙香味带了点软趴趴的烟熏甜香味,橙黄色的表皮也渐渐变成了更深的颜色。冷香变暖香。她低头看着,莫名好奇,到底是热怕冷还是冷怕热。白芷一直守到凌晨五点,外面有人起来放鞭炮,她的那点儿困意一下被吓没了,起身去做早饭。大年初一清早她们家习惯吃汤团,芝麻馅和花生馅的,求个圆满甜蜜的好兆头。饭后照例要和邻居们一起去钟鸣寺上香祈福,阿婆不方便走那么远,留在家里等她。天气真是奇怪,昨天下了那么久的雪,今天却又晴了,出门时已经隐约看见太阳东出,天是一片很浅淡的蓝。白芷背着自己的小双肩包出门,对坐在门口的阿婆挥挥手:“我中午之前就回来。”她将院门掩上,去隔壁叫周姨。周姨提着几大袋东西,看样子是要去串门,笑着说:“我今天要回趟娘家,你和你瑞哥哥去吧。”说完转头朝屋子里喊:“阿瑞,阿芷妹妹来了。”苏泽瑞提着个袋子走到了她面前,“走吧。”白芷点头,跟他并肩而行,随口道:“你提了什么啊?”苏泽瑞把袋子打开给她看,笑得有些无奈:“我妈,非要叫我带上,一些水果点心,还有纸巾。”-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钟鸣寺香火最旺的时候。这一片最灵验的寺庙就是钟鸣寺,每一年大年初一的头柱香听说是最好的,很多达官贵人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排队,只为了点这头一炷香。白芷和苏泽瑞到的时候山脚到山顶都已经人山人海,太阳完全露了面,日光鼎盛,如同金色佛光,普度众生。一共1000阶台阶,白芷爬到一半,苏泽瑞叫她停下休息,打开袋子问她要水果点心还是纸巾。白芷自己的背包里也有,但苏泽瑞已经递到她跟前了,她就要了纸巾擦汗。爬到山顶时,远处吹来清冷的风,钟鸣寺的香火气息叫人觉得心静。钟鸣寺不同大殿里供奉了不同的神佛,有人求财,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平安。白芷求了平安。不敢太贪心,怕惹神佛不愉。-才中午,周姨已经回来了,系着围裙站门口喊刚从钟鸣寺回来的白芷:“中午来吃饭啊。”往常他们两家过年也都会这样聚餐,白芷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妥,点头答应。回去把阿婆扶过去周姨家坐着,脱了羽绒外套去厨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