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似传闻中璟王的铺张煊赫,反而透露出一种文人的谦和。谈吐大方,倒没有半点文人的迂腐之感。也许是不胜酒力,他耳尖透着一点红。刚才他分明还被烈酒激出了泪来,显然是喝不惯的。他真是要替自己挡酒?自己原是想装作醉酒,提前离席。如今他这么一挡,反而不好脱身了。璟王当真不知道,边关将士个个海量豪饮?朔北凛风,全靠烈酒暖身。他性情如此反复纠结,又带着一些傻气。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直白且鲜活的,并没有朝中大员那种迂回遮掩。莫非……他当真心悦于我,却又不好表露?贺渊自嘲地笑了一声。——这怎么可能。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又喝了两三杯的功夫,众人终于都寒暄够了,纷纷归席落座。远处婢女手里端着大小盘碟,鱼贯而过,开始布菜。没几句话的功夫,一桌珍馐齐备了。宋青尘开始有些酒意上头。为了掩饰,他只能佯装懒散,以手撑头靠在桌边。今天的主角是姚广勤,他只需要时不时开口附和两声,也就可以了。顺带再盯着,有没有人给贺渊那小子灌酒。宋青尘有些倦意上来。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发现贺渊与他斜对而坐,姿势笔挺,乍一看,还真像是个乖巧的晚辈。然而他的视线却是野心勃勃的。宋青尘能看得出来,此刻他心里,定然有着不小的盘算。原著《定远侯天生反骨》,标题就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按照剧情,璟王死后不久,贺渊结党谋反。皇位易主,江山改姓。看书的时候,宋青尘没有太多感觉。而如今他不由地感慨,完权弄势的,竟然是斜座的这个俊小子。醉意越发明显,看来原主这身子经受不住烈酒。姚广勤还在那里端着酒盏侃侃而谈,宋青尘四下打量,好像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于是他起身,往海棠园外面走去。璟王府的长随果然候在那里。长随见他出来了,立即凑过来:“王爷,身子要紧吗?”宋青尘还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只觉得脚下发虚,视物重影。他舒了几口气,才交代道:“去厨房端一碗醒酒汤来。”长随点头,刚要迈步,又退回来询问:“王爷,您上次说,晚些让小的们将醉酒的小侯爷带到……”宋青尘听到这句话,登时吓得酒醒三分:“放肆!”他想不起书里的具体剧情了,但是他知道,长随的这个操作是万万不能有!长随被他吓得噤声。看着长随脸上困惑的神情,宋青尘心里顿时生出许多烦躁。他定了定神,才敷衍地解释道:“本王那时候的醉话,你们还当真了?”长随立即作揖:“不敢!是小的们会错意了……王爷恕罪!”宋青尘愁眉不展。一时半会儿跟这种榆木脑袋,根本解释不清。他忖了忖,也懒得解释了,随口胡诌道:“本王是倾慕于他没错,因此你们更要好生对待,不要动这些歪心思。”宋青尘生怕这些人又按照原主的意愿,擅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随口补充道:“什么都不要做。不要插手本王和贺小侯爷的事。”长随似懂非懂,但也频频躬身道是。宋青尘头昏脑涨的,不耐烦道:“明白了就去拿醒酒汤来。”长随赶紧小跑着去了。宋青尘终于松下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真是疲倦极了。不远处有几个国公府的婢女路过,手里捧着刚剪下的海棠花枝,像是要送去给女眷席。女眷席就在不远处,隐约还能听到妇人们的笑语,间或两句稚嫩的孩童笑声。宋青尘郁郁地站在那里,有些出神。贺渊两手抱胸,在太湖石堆起的假山后靠着,将宋青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原想着,宋青尘悄摸地出来,约是要算计他。没承想,却出乎意料的听到了这一派话。他对着自己府里的长随,大可不必说谎?结合着宋青尘今日的态度,贺渊有些将信将疑。于是他没有立即回席,依旧站在假山之后。少时,王府的长随端着醒酒汤匆忙过来,宋青尘没有说什么,接过来喝了。他像是真的不太好受,扶住旁边的花树站着,试图散去一些酒意。偶有一些花瓣簌簌下落,掉在他发上、肩上。他也许没有察觉这些,因而并未抬手去拂。这与从前见过的宋青尘皆是不同,贺渊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人虽胸肩略显单薄,却带着许多倨傲的气质。三言两语,就能把一句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可反驳。当真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