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倍速播放东拼西凑的电影剪辑,镜头撤远又拉近,把他溃烂的人生演绎得颠三倒四,根植在灵魂里的痛苦无所遁形,让他在梦里一遍遍接受无休止的凌迟。“后来看了两年心理医生,各种各样的治疗药物吃了很多,反而不会做梦了,但很难入睡。”沈延闭眼细听宋启坤的心跳声,微烫的体温、属于另一个人的独特味道以及坚实的怀抱都让他觉得安心,紧绷的肢体逐渐放松,“近期不吃药也能睡着,今晚太高兴了,是例外。”宋启坤抿唇沉默,神色与暗夜融为一体。先前那种要命的窒息感卷土重来,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咽喉,锋利的尖齿刺进皮肤,呼吸的时候涌起一股子腥甜,心口闷疼。他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沈延,想剥开这人冷硬的外壳去触碰最柔软的内里,想知道他那些与自己无关的过去,想了解他的一切,可此时却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因为每一个问题,都是在逼沈延自揭伤疤。被不断箍紧的手臂勒得有些疼,沈延不埋怨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等稍有波动的情绪彻底归于平和,才说:“我没事,我已经好了。”宋启坤依旧沉默,好似丧失了语言能力,只一味地把人抱紧。应该说些什么的,他想。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思绪宛若脱缰野马,冲破了理智的牢笼,他陷入臆想中的灰色境地,难以自拔。“宋启坤。”有声音从胸口处传来,眼前的混乱场景倏然破碎,他听到沈延极度认真地请求,“等我考了第一名,我就要那个宝箱,你一定要信守承诺,不能反悔。”“嗯。”宋启坤终于醒神,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把人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一些,闷声答应他,“我等你,我保证。”沈延无声地笑了一下,双臂缠着他的脖子往上挪,嘴唇途经锁骨、喉结、下巴和耳根,最终抵达同样柔软的目的地,温柔地流连了两分钟,呼吸微乱,“还是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宋启坤只想跟他接吻,“你说我唱歌难听。”沈延想起柔柔说的话,数个小时以前的确得以证实,不禁笑出了声。宋启坤羞恼,再次去堵他的嘴。沈延退后躲开:“那我给你唱。”宋启坤追近得手:“不听。”两人蒙着被子胡闹,还差点把奶茶挤下床,良久才消了动静,两道呼吸的频率逐渐趋于一致。沈延原来的闹钟设在六点,运动会期间往后调了一个小时。七点整,床头的手机准时震响,他伸长手摸了半天才摸着,但按了好几下电源键也没能关掉,纳闷地拿起来眯着眼看过去,发现是宋启坤的手机。手再往旁边摸了摸,碰到另一只手机,终于能关掉扰人清梦的闹铃。“几点了?”宋启坤被吵醒,闭着眼把他往怀里捞,睡意浓重的声音沙哑慵懒。“七点。”“唔……再睡会儿。”接力赛九点才开始,可以晚点去。半梦半醒间感觉也就过了几分钟,再度睁眼时竟然已经快八点了。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床铺还遗留着少许温度,人应该没起多久。宋启坤盯着窝在胸口呼呼大睡的奶茶发了两分钟呆,茫然迟钝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些。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和数条微信消息,都来自于王栀云,每条消息都是询问沈延的身体情况。昨天睡得晚,夜里又一直做梦,睡眠质量奇差无比,他耷拉着眼皮不停打哈欠,搂着奶茶翻了个身,没精神没力气,消息回复只随便打了几个字就把手机放一边,闭上眼又赖了五分钟床,才挣扎着起来去找沈延。人就在客厅,被沙发上堆积的礼物袋和那捧巨大的玫瑰花挡住一半身形,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背对卧室门席地而坐,正埋头拆昨晚收到的礼物,薄弱的肩胛骨格外突出,整个人清瘦得过分。宋启坤静静地注视片刻,暂时不打扰他,转身去卫生间洗漱,脚步声放得很轻,开门关门的动静也几近于无。洗漱台上放着玻璃杯和未拆封的牙刷,崭新的小块毛巾折叠成方形搭在杯口。宋启坤快速刷牙洗脸,晨起的困意被驱散,精神气就上来了。沈延全身心投入到拆礼物的幸福感当中,动作极度小心谨慎,拿出来仔细看过之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宋启坤悄然走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画框上,瞳孔微微缩紧,一簇亮芒迸溢而出。那是一幅偏写实的水彩全身肖像,画中的少年身着宽松的白衫黑裤,身形修长比例优越,肩线平直流畅,骨感分明却不显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