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妖而言,这女子应该异常年轻,或许也就二十出头,嘴角若有似无的噙着笑,好脾气似的,但有说不出的一种危险狂野的气质,又在这气质里,端着几分傲。
这种不可言说的气质,连坛中妖都看出了几分,机敏选择闭口装死。
女子开口后,年长的人手放心口,微微欠身,连同那受伤的,也挣扎着行了个礼。
之后,被称作六业的,那个年长的男人就不再坚持,他站直身子,向后退开半步,大有给尹楼兰腾出施展空间的意思,“先生,请。”
尹楼兰的手也和那两个男人一样,放在胸口处,又像是捂心口,又像是在拢衣领,直到听见六业说话,他才回神,放下手,垂眼避开那灼灼的注视。
蜜罗毒用普通法子并不好解,但尹楼兰并非普通医士。
他取出浸了九年清露的一团红蔓藤,那红蔓藤如月老的红丝线,也似活物灵蛇,盘绕着一切触碰到的事物。
尹楼兰垂头,轻轻咬扣住一头,唇齿含着一截藤蔓,手指将那剩下的缠缠绕绕疏解开,解开后,抚顺,再编织成形。
灯影下,修长皙白的手指缓慢地编织着红线,如此反复后,藤蔓编织成了一条灵活软钩,如吐着信子的蛇,扭动着身躯冲着伤口勾搭着血肉。
伤者的左臂慢慢显出黑色毒血,亦如蛇般蜿蜒向伤口处,探出个头后,黑血一涌而出。
尹楼兰咬着红绳,抬眸看了眼黑色的毒血,衣摆下,他伸出脚,轻轻将半碗清露推向前。
搭在身上的紫色外衣滑落,他却顾不上了,只屏息等待着。
黑色毒血淌滴进碗口,与清露相融后,化为雪白烟雾消失。
红蔓藤诱引魔毒出洞,剩下的,就是等毒血淌尽后,给病患服用药物,补血养息。
如此静静等待,直到伤口涌出的血变成浅红色后,尹楼兰的手才松开红蔓藤,只是嘴里依然咬着枯萎的红藤,急匆匆给伤者寻药止血。
伤者倚靠着同伴的臂膀,气血大伤,虽眼睛倔强半睁着,但神智却不大清明了,将昏不昏的。
“这是解了吗?”六业语气比先前更轻缓了,低声问道。
“只是引了毒,还要止血清余毒。”尹楼兰翻出金蝶翅粉磨成的药膏,一段段浸了枯萎的红藤蔓后,穿了银针,用它缝合伤口血肉。
肩头一沉,外衣又搭了回来,那个红衣女子就在他身后,为他披上外衣。
尹楼兰一颤,手中针线不停,只小声道谢,没有回头看。
他知道,那个女子一直在注视他,探究……还有一种他不敢多想的,有些戏弄的笑意。
他在引毒编织时,她也似正在织网,而他就处在那张网的中心,被她织在里头,渐渐成为她目光注视的猎物。
“先生是哪里人。”身后的女子问道。
“离聆夜城不远,星河满附近。”尹楼兰回答。
星河满是一条川,流经繁都,而繁都曾是九州西域最繁华热闹的通商之城,人喜欢,妖魔也喜欢。
“繁都?”六业打量着眼前的医士,替主人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姓尹,尹楼兰。”
“繁都尹家人?难怪医术不错。”六业又道,“不过繁都尹家,家主是狐妖,尹先生并不像狐妖。”
他不是不像狐妖,而是不像妖,这是人人都能看出的。妖有妖气,想敛干净,除非天赋异禀,遇上段位高的,妖气根本藏不住。而他周身就无半丝妖气。
尹楼兰没有任何表情,连同语气也无波澜,“我是槐木魅,尹府偏院的槐木修的形,受尹府照料,故而籍贯填在尹府。”
他能感觉到,身后女子的注视,在听到他是魅后,又多了份盎然兴致。
伤口还差一针收尾,尹楼兰垂着眼,开口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们?”
六业抬眼无声询问尹楼兰身后的女子,见她点了头,年长的那人快答道:“六业。”并介绍伤者,“他是妙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