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阁内,红木雕花小床上,珩儿睡得正香,小胖脸粉嫩可爱。宋昭月轻轻地掖了掖被角,生怕惊扰了儿子的好梦。裴明绪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妻儿,心中一片宁静祥和,仿若尘世喧嚣皆被这阁中的脉脉温情隔绝在外。两人用过午膳,又陪着珩儿玩耍了一会儿,待他睡熟后,才得了此刻清静。忽然,门外传来福顺略显急促的通传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殿下,楚王殿下来了。”宋昭月闻言,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楚王?不是还在回京路上吗?这是回京了,但这般突然来访,所为何事?裴明绪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想来是为了宁威侯府世子,德妃娘娘出自宁威侯府。”“既如此,殿下快去忙吧。”宋昭月柔声道。裴明绪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去去就回。”宋昭月回以一笑,送他出了门。裴明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昭月折回内室。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儿子,心中思绪万千。云贵妃降位禁足,秦王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太子、魏王在一旁对燕王府虎视眈眈。眼下,不知这楚王,是敌是友?裴明绪甫一进殿,一抹玄色身影便迎了上来。“五哥!”裴明延拱手作揖,脸上堆着歉意,“臣弟回迟一步,竟没能赶上小侄儿的周岁礼,实在是心中有愧。”他抬手轻轻一指地上堆放着的几个雕花木箱,“这是我从封地带回的一些小玩意儿,虽不算稀罕,却也有趣,给侄儿玩耍,聊表心意。”裴明绪淡淡一笑,“多谢六弟,六弟有心了。”他朝福顺使了个眼色。福顺会意,立刻唤来数个小太监。小太监们手脚麻利,将箱子抬去了后院。裴明绪与裴明延分宾主落座。殿内燃着上好的苏合香,香气袅袅,氤氲在空气中。裴明绪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七弟进宫可去见过父皇?”裴明延摇了摇头,神色略显黯然,“去了,父皇政务繁忙,未曾召见,让我明日再去。”话语一顿,他似是犹豫了一瞬,又接着道:“我去母妃宫里请了安,便出宫来了五哥这里。”说着,他目光扫过殿内侍立的宫人,压低了声音,“五哥,能否让左右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五哥说。”裴明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明延的神情,轻轻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福顺躬身领命,便领着殿内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并将殿门轻轻合上。殿内,只剩下裴明绪和裴明延兄弟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裴明延忽地起身,上前一步,双膝一曲,直直跪倒在裴明绪面前。他双手紧紧抱着裴明绪的腿,哭喊声骤然响起,“五哥!你记得吗?在上书房的时候,咱们关系最好”“五哥,那时您天天带着我玩,咱们一起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桩桩件件仿若昨日之事。”泪水糊了满脸,沾湿了裴明绪玄色的朝服下摆。“如今臣弟有难,五哥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裴明绪垂眸俯视,看着紧紧扒在自己腿的裴明延,哭得涕泗横流,五官扭曲,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嫌弃。这都多大个人了,还这般失态,做出如此孩童行径。生得没他家珩儿半分漂亮,哭成这般难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伤眼。。好在裴明延会顾及几分皇家颜面,至少在人前维持体面,知道让人退下。裴明绪试着用力拔了拔自己的腿,却发现纹丝不动。裴明延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命抓着,双手的劲道愈发大了,哭喊声愈发凄厉,“五哥,您救救我吧!您要是不救我,我就真的没活路了!”裴明绪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原以为裴明延今日前来,是为了宁威侯府世子安杰昨日之事,毕竟此事牵扯诸多,错综复杂。却不想,如今瞧着,竟是全然为了他自己,倒让他有些始料未及。殿内苏合香袅袅升腾,香气馥郁,本是提神醒脑的好物,可裴明绪还是被裴明延这鬼哭狼嚎般的哭声吵得头痛。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腿抽出的念头,任由裴明延抱着。“六弟,”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说来听听。”裴明延双手依旧死死抱着裴明绪的腿,期期艾艾,声音哽咽,“五哥,若是我说了,您…您可千万不能揍我,求您了。”他还可怜兮兮地抬眼望向裴明绪,眼中满是哀求。殿内一时静默,唯有苏合香的袅袅轻烟,无声地飘散在空气中。裴明绪冷眼睨着他,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要说便说,莫要在此处讨价还价,休得啰嗦。”裴明延闻言,如触电般猛地松开了裴明绪的腿,慌慌张张地立即起身。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环顾四周,挑了个离裴明绪最远的椅子坐下,仿佛只有这般距离,才能让他稍稍有几分安全感。他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让裴明绪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这老六,定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裴明延抹了把脸,在裴明绪越来越冷的目光注视下,纠结半晌,那嘴唇数次开合,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我…我私自动用了粮仓的军粮。”裴明绪一听,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桌上茶盏都跟着晃动,厉声喝道:“糊涂!”大晟各地粮仓储备军粮,乃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为的是防患于未然,以备不时之需。这些军粮没有兵部下发的文书,任何人不得擅动,否则便是大罪,绝不姑息。裴明延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道:“但是…但是我已经把军粮补回去了!”“一粒不少,都补回去了!”裴明绪脸色稍霁,却依旧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动用军粮?”裴明延小声解释道:“之前淮州水患,灾民无数,云远侯那奸贼侵吞赈灾银两,赈灾粮迟迟未到,百姓饿殍遍野……”他偷偷抬眼觑了觑裴明绪的脸色,见他没有打断,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我…我一时心急,便……便……”“便擅自动用了粮仓的军粮赈灾?”裴明绪替他说了出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裴明延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与他对视。“是…是。”“此事,可有人知晓?”裴明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裴明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本是只有心腹知晓,可不知怎的,被……被蒋御史知道了……”他像是豁出去一般,一口气说完,“他已经上书弹劾我了。”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香炉中香料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裴明绪的脸色阴沉,他无奈地瞪了裴明延一眼。救灾本是好事,心怀苍生亦是大义,但是行非常之法,便需手段高明,否则只会坑死自己。老六,偏偏又没这个手段。淮州乃鱼米之乡,富户多。缺粮,找封地富户借粮即可,怎就偏偏去动军粮!裴明延见裴明绪久久不说话,顿时慌了:“五哥,您要救救我。都怪那云远侯,若不是他贪污赈灾银两,我怎么铤而走险打军粮的主意?”:()我靠美貌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