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宗人府大发雷霆,殴打宗人府主事官,又对着索额图的尸首痛哭流涕,亲手把拴在索额图身上的九根铁链一一拆下。索额图的两个儿子都阻拦不住,只好任由太子亲自给索额图整理仪容。叶淮去工部衙门送饭回府,一字一句地把他听到的话都完整转述出来,叶菁菁听后只觉得心惊。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有多厌恶索额图,太子这一番作态是在干什么?挑衅康熙吗?更加奇怪的是,皇上一向很护着太子,这一次宗人府里的消息就这般传出来,一点遮掩都没有,皇上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旁观者,叶菁菁敏锐地感觉到,太子快要疯魔了,而皇上对太子的父子之情受到了重创。这一对父子,如今只怕不只是心生嫌隙那么简单了。见主子不吭声,叶淮又道:“主子爷说今天嘴里没味儿,晚膳想吃辣口的。”“知道了。”叶淮略站了会儿,见主子在想事情,他躬身退下。叶菁菁坐在窗边想事情,不知不觉日头就已西斜了。叶菁菁站起身,身子骨都觉得僵了,她扶着椅背。“主子,都已经申时了,主子爷快回来了,您晚膳想用点什么?”“昨日送来的鲜藕还有吧,叫杨贵用鲜藕、土豆、山药等,做一锅烤鱼来。”烤鱼的做法也不新鲜,只是之前没人如此做,杨贵见小米做了一回后,节_完整章节』()”“胤禟。”胤禟对她笑:“不用心疼我,我都这么大了,早就不会为这种事情难过。”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叶菁菁不知道如何劝他,她只能走过去抱抱他安慰道:“有血缘关系不一定是真亲人,你就当有缘无分吧。”难得爱干净的福晋不嫌弃自己,胤禟坐直身体,一把抱住福晋的腰:“你阿玛额娘如此挂心你,你怎么会有如此感想?”叶菁菁笑道:“你就当我比较了你阿玛和我阿玛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吧。”“福晋,热水抬来了。”慧心站在门外道。叶菁菁推开胤禟,朗声道:“抬进来吧。”胤禟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抱得紧紧的不松开。叶菁菁瞪他:“赶紧松开,别人进来了看着像什么样。”“咱们自己家,哪里来的别人?”胤禟耍赖不松手。奴才们已经进来了,叶菁菁拍他胳膊:“我叫你松开。”胤禟表示自己不被威胁,还故意冲福晋咧嘴,故意挑衅:“你挣开试试。”叶菁菁咬牙,捏着他腰间一点点肉,今天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趁她态度还好的时候就该乖乖听话。“嗷!疼疼疼!”胤禟松开手一下蹦跶起来,偏偏他刚才松了腰带,人一站起来腰带就往掉,他又想揉一揉被揪疼的腰又要扯着裤子,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奴才们都不敢抬头,叶菁菁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往外走:“赶紧洗了出来,我叫杨贵做了香辣烤鱼,晚了,烤鱼的鱼皮就不脆了。”夫妻俩玩笑似的闹了一场,胤禟洗漱完换了身衣裳出来,坐下用晚膳的时候整个人气息平和了不少,不像刚进门时候,叶菁菁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憋着气。胤禟给福晋夹菜:“对了,爷差点都忘了,下午去乾清宫议事结束得早,顺便去了趟翊坤宫看额娘,额娘说这几日不耐烦见人,叫你十五那天就别进宫了。”听话听音,不用把话说明,叶菁菁和胤禟都明白,额娘这是觉得如今是多事之秋,叫他们少进宫掺和。“你叫人通知五嫂了吗?”“一放衙就着急回家,没想起来。”胤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碰到怒火发不出去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想赶紧回家,回到福晋身边,只有福晋才会真正理解他,和他站在一边,愿意听他骂人发疯。叶菁菁叫慧心进来:“你跟孙全说,叫他派个人去五贝勒府传话,就说宜妃娘娘这几日忙,叫五福晋十五那天别进宫请安了。”()“奴婢这就去通知孙管家。()”今儿的鱼做得够劲,胤禟吃到停不下来,叶菁菁嫌油,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花茶清清肠胃。≈ap;ldo;昨天你说要给胤俄谋个差事,成了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成了,我一说皇阿玛就同意了,还说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之类的话,勉励我和胤俄在工部好好干。”
叶菁菁的脑子里自动忽略康熙对皇家父子兄弟关系的美好幻想,笑道:“那感情好,胤俄去了工部,你也能多个帮手。”“上次你去我娘家吃饭,阿玛不是还说,现在的那个工部尚书萨穆哈是个贪官污吏嘛,有胤俄帮你看着,你也能好过些。”说到萨穆哈,胤禟冷笑:“萨穆哈贪归贪,灵活着呢,自从我去工部后,把我捧得高高的,我说什么他都说好好好,盼着我当个吉祥物,最好什么都别过问。”前几日,他路过黄档房的时候,正想进去看看工部今年的收支,主事还没把账册找出来,萨穆哈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位工部右侍郎保林就赶过来了。保林听说他要看账本,连忙说还没到年底统账的时候,档子房这边的账册不全,还没清理出来,等到年底清算好了再把账本奉上来。“没有总账本,每个月单独记的账本总有吧。”叶菁菁抬眼看他。“张廷玉的师兄,姚元景这个左侍郎管的虞衡司、都水司账册倒是齐全,那个保林管的营缮司和屯田司的账册我一眼都没见过。”“啧,不愧是尚书的亲信,营缮司和屯田司,他一个人把营建宫殿、陵寝、庙坛、官署衙门等各种大工程建设都管了,我记得这两个清吏司还掌管着征收木税、苇税、船税吧。”“何止,还有西山官窑的煤课,工部四司用的各种工匠杂役,人员名额和食禄都归他们管,我虽去工部时日不长,也听人说过,吃空饷的数额不小。”胤禟原以为户部的情况已经十分骇人了,没曾想工部的水也这么深,由此可想,除了户部和工部之外,其他六部情况应该也相差无几。每次萨穆哈那个胖子捧着笑脸来他跟前卖好时,他真想跑去乾清宫问问皇阿玛,户部、吏部、工部、礼部、刑部、兵部,这些六部官员快要把大清根基挖断了,他知不知道?六部被挖空,到时候皇阿玛连紫禁城都掌控不了,何谈天下。“我跟四哥去山东赈灾的时候,开始我还不明白,四哥怎么不留在州府指挥大局,为什么一定要下到镇上去,到村里去。四哥跟我说,我们作为皇子一定要身先士卒,下到地方,才能让那些受灾地的官员动起来。”叶菁菁知道为什么,因为皇权不下县。“对,四哥当时也是如此跟我说。四哥说,别看皇阿玛坐在紫禁城里,这个天下看似掌握在他手里,皇阿玛如果掌控不了底下的官员,那么,他的皇令就只能到县城。”皇权要是再弱一些,只能到州,到府,最后被限制在这皇城里,当个令不出紫禁城的皇帝。()叶菁菁道:“权力,是自下而上的。”胤禟激动地猛拍桌子:“对!福晋你说得太对了!福晋你太聪明了!”叶菁菁笑着轻哼了声,这可不是她聪明,这是别人总结出来的结论,她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反而是在达官贵人眼里如同蝼蚁一般的贱民,他们才是历朝历代推翻皇朝的领头人。”叶菁菁没想到胤禟能说出这番话,她此时对胤禟有点刮目相看了。“我不是太子爷,只是一个不被他看重的皇子,皇阿玛如何想我左右不了,但是萨穆哈,等着吧,没两个月了,等到年底算总账的时候,看爷不扒了他的皮。”叶菁菁给他夹菜:“行了行了,快别发你的豪言壮语了,赶紧吃饭,菜都凉了。”“福晋,你不支持我?”“支持,我肯定支持你,为了表示我的支持,我借几个账房给你用你要不要?”“要,我肯定要!”胤禟可知道,福晋做账很有一手,她手下的掌柜、账房,都是能干人。一边给胤禟夹菜,叶菁菁一边想,胤禟虽然不干敲诈官员那些破事,但是先得罪了孔家人,如今又要查账想掀翻工部尚书,按他的性子,以后得罪人的地方还多着了。看来她得提早做好准备,要是不行,赶紧收拾包袱跑路吧,总比圈禁了强。“福晋你放心,等我忙完我就去琉璃窑研究玻璃,最迟明年一定把新玻璃研究出来。”“嗯嗯,不着急,你先忙正事。”叶菁菁随口敷衍着,明天需得叫慧心把刘山叫来,她要问问,她的造船厂选好位置了没有。胤禟吃饱喝足,又喝了一盏茶歇了会儿,这才牵着福晋去后花园溜达。同时间,隔壁八贝勒府,前院书房坐着五六个人,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说话时候语气都激昂起来了。“贝勒爷,皇上这次对太子应是彻底失望了,咱们的机会来了。”“大阿哥今年一直在京外当差,又是负责疏浚河道又是练兵,做的都是脏活累活,一看便知皇上对大阿哥无意。”“三阿哥和文人来往不过是沽取虚名,成不了大事。”“四阿哥只知道一心办事,无朝臣支持,皇上只把他当个能干的大臣用。”“五阿哥、七阿哥不须提,九阿哥、十阿哥都是愣头青,如今太子出错,就剩下您了。”“是啊,贝勒爷,您的机会来了。”“这次要是抓住时机,把太子挤下去,没有太子在上头压着,您总领户部,好日子还在后头。”“真是没想到,索额图之死会让太子发狂,这个机会来得正好!”在场的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吹捧八阿哥,胤禩只是淡淡一笑:“诸君,太子始终是太子,太子德行好坏事关大清根基,太子犯错,都察院的御史们,也该上书劝谏才是。”一位身形瘦小的文人起身拜下:“还是贝勒爷聪慧,想得明白,明日一早我等就去办。”胤禩满意了:“那就麻烦诸位了。”时辰不早了,胤禩礼贤下士,亲自把人送到门口,待人走远了才回书房。八福晋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正看桌上摆着的公文。“福晋怎么来了。”“听奴才说你晚上没怎么用饭,我叫人煮了一碗面给你送来。”胤禩的笑容春风和煦:“还是福晋惦记着我。”八福晋亲手打开食盒,把面端出来,又把筷子递过去:“这次太子真的要完了?”胤禩举起筷子愣了下,才道:“太子如何,不看太子,关键在于皇阿玛。”“那你怎么让刚才那些人找御史?”“试试皇阿玛态度罢了,试试又不也不吃亏。”胤禩擅长邀买人心,但没有皇阿玛的他态度,他费尽心机拉拢过来的也只是小官罢了。大清朝真正的权臣,内阁首辅,大学士、六部尚书、各家亲王们,至今无一投到他门下。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有太子一日,他胤禩出不了头。要是太子倒了,那些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才会把目光落到他身上。八福晋犹豫片刻:“要不,我回安亲王府一趟?”胤禩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不用如此,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事成那一日,安亲王府自然会站在咱们背后。”“嗯,我听你的。”康熙对太子的态度自然让一些有心人看在眼里,隔日朝议,有朝臣弹劾太子为索额图一介罪人哭丧,不尊礼法,有伤体面。太子无端殴打宗人府官员,暴戾狠毒,不堪为太子!不堪为太子!这几个字一说出来,除了太子无甚表情外,其他人都惊了。胤禟不顾规矩回头,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愣头青敢说这样的话。看完之后,他立刻扭头看坐在皇位上的皇阿玛。“索额图虽是犯臣,自有国法审他。论人伦,索额图乃太子叔公,太子为从小爱护他长大的长辈伤心,无意间和宗人府官员起了冲突,这一点小事在你们看来就罪大恶极了?”康熙表情看不出喜怒,说话的语气也一如往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诛心之言。“臣,臣无此意。”“无此意?那你是什么意思?说出来朕听一听。”“臣……请皇上恕臣失察之罪,臣不该没调查清楚前因后果就上奏,臣有罪。”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御史大人,此刻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胤禩默默闭上眼。皇阿玛都不等太子分辩,群臣讨论,就说了这一长段话帮太子脱罪,皇阿玛,心里还属意太子。试探失败。下朝后,都察院左都御史在衙门内大发雷霆,随后上奏皇上,言称王鹏行事轻忽,不配为御史。奏折后半段,罗列了一堆王鹏行事轻忽的证据。中午前奏折批复下来:念其初犯,不追究其罪,罢免吧。徐闻看到皇上批复后,松了口气,好在皇上还相信他,没把王鹏莽撞这事儿算在他头上。王鹏期期艾艾地敲门进来,徐闻都懒得看他。“王鹏,以后你就不是我都察院的人了。你收了谁的好处,就找谁去,别来找本官。”“御史大人,我也是,我也是被逼的呀!”徐闻冷笑:“没脑子就别出来做官,害人害己!”王鹏被赶出都察院,他一咬牙,转身想去户部,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眼熟的人拦下:“王大人放心,主子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忘。”王鹏的心稍微好受一点:“说好的江宁府。”“主子记得。”王鹏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这本就是利益交换,虽然有些惊险,他也算求仁得仁了。几天后,王鹏如愿去江宁府补了个肥缺。他走第二日,户部主事八贝勒被皇上训斥,骂他对户部事情一问三不知,叫他滚出城去,自己去江南把今年的漕粮压回来。每年十月秋收后,既是普通地主开仓收租的时候,也是朝廷收漕粮的时候。收漕粮,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辛苦活。胤禟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没觉得惊讶,他只是没想到,皇阿玛居然忍了好些天才发作八哥,看来是为了憋个大的。户部的亏空皇阿玛不可能不知,这次让八哥去管漕粮,以后户部要闹出事来,八哥想以一个失察之罪一推四五六,怕是不行了。这么大的锅,皇阿玛不会为了保太子,甩给八哥吧?到时候一旦东窗事发,太子失察,八哥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