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时机,周孟言恰好举着双臂准备打开活动板,手中没有任何可以借力之处,被聂之衡突如其来地一拽,重心倾斜,顿时跌了个跟头。聂之衡纵身一跳,踩着他拉开了活动板。光线终于照了进来,与此同时,积水也倾盆而下,两个人都没能幸免,被浇成了落汤鸡。聂之衡没想到这里也被淹了,冷不防被水流一冲,竟然也没能立即爬上去。周孟言伸手拉住了下层活动板的拉手,勉强站了起来,继而抬起腿狠狠踢向了聂之衡的小腹。聂之衡硬生生挨了他一下,却撑住没有倒地,矮身抱住他的腰,一侧的肩膀顶住他的伤口,想强行把他摔下去。周孟言疼得冷汗直流,但仍然将左手握拳,狠狠砸向了聂之衡的太阳穴。两人僵持了起来。周孟言暗暗估量着自己的情况,他受了外伤,失血过多不说,泡在污水里指不定也要感染,怎么都是他吃亏,于是立即道:“聂老板,我不想要你的命,大家各退一步,先上去怎么样?”借着昏暗的光线,聂之衡也看清了他的样子:“你是高银月的那个男朋友?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还以为是警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万万没想到会是和高银月的案子有关的人。阿文已经被抓,他来干什么?“聂之文的药来路很奇怪。”周孟言并不提幽灵伞和神仙素的事,“聂老板,你杀人灭口,是想为你弟弟脱罪?”聂之衡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可他既然看到了自己杀死比尔,那就是隐患,现在不解决掉,让他活着离开,必然会给自己、给阿文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想到这里,他深吸口气,想趁此机会把他掀翻在地。然而周孟言率先开口也不是为了认输,在聂之衡使力的同时,他屈起双腿,双臂同时发力,膝盖径直撞上了聂之衡的下巴,顺利挣扎出了一丝空隙,随即上翻窜出了出口。聂之衡生怕迟了就要被关在地下室里活活淹死,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手脚并用钻了出去。然而,小小的档案室里,已经不见了周孟言的踪迹。逃出生天的聂之衡惊疑不定,谨慎地环顾四周,可档案室空空如也,藏不住人。难道是真的跑了?聂之衡眉头紧锁,可漫过来的大水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再拖下去,恐怕无法脱身……地下室里的东西毁不掉也没有办法了,左右大水退去也需要时日,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他人已经在国外,也奈何不了他了。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定,举步往外跑去。等到聂之衡匆匆离去,周孟言才从隔壁的房间中出来,接下来他只消跟着聂之衡,确保他不会毁掉证据就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外面的情形超出了他们两个人的想象。一条泥龙浩浩荡荡自山间奔流而下,麟龙前面的马路早已被淹没,原先停在门口的车子早已被淹过车顶,而雨量并不见小,山间仍有泥流滚滚而来,眼看就要将这一片全部淹没。聂之衡倒吸了口冷气,转头就往楼上跑。周孟言远远见他掉头就知道糟糕,赶在他前面往楼上奔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麟龙的办公楼最高也不过三层,真的支撑得住吗?周孟言还要再多想一个问题,他受了伤,如果同时和聂之衡被困楼中,对方是否会借此机会要他性命?答案是肯定的。因此奔到了三楼,他也不看是哪个房间,一头钻进去,立即反锁上门。这大概是哪个高层的办公室,而且还是一位女性,老板椅上还搭着一条丝巾。他赶紧将外衣扒开检查伤势,聂之衡虽然刺偏了,可劲头大,伤口不浅,而后又泡了污水,疼得他冷汗直流。他赶紧用纸杯接了些纯净水冲洗伤口,而后用围巾紧紧包扎住。刚做完这些,还来不及喘口气,门口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没过多久,看起来华丽实则脆弱的木门就被劈出了一道裂缝。周孟言深吸了口气,将旁边的沙发踹到门口抵住门——他要尽可能得拖延时间,现在两人交手,他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不能对聂之衡下死手,可聂之衡却想尽快解决掉他,如此一来,正面刚肯定是他吃亏。大丈夫能屈能伸,该躲的时候当然要躲。消防斧的锋利程度不是木门可以抵挡,不多时,聂之衡便持着斧头破门而入。周孟言闪身到了门背后,在他伸手进来开锁的刹那,举起刚才在办公桌上抓到的钢笔就狠狠刺了下去。金属笔尖瞬间开裂扭曲,聂之衡吃痛,下意识缩回了手。他暗骂自己大意,不敢再伸手进去,只好暴力砸锁,破门而入。在他踹门而入的瞬间,周孟言抬腿将堵住门的沙发蹬了过去。这股力量不容小觑,聂之衡被逼退了半步,然而他知道门已经被破坏,闯入只是时间问题:“没用的。”“聂老板,警方已经派人转移这一带的居民了。”周孟言遥遥站着,冷汗从鬓角滴滴滑落,但因为原本就全身湿透,看起来还好似气定神闲,“我想他们不会忘记麟龙的,你觉得呢?”聂之衡并不喜欢逞口舌之利,简简单单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等到了。”“我来麟龙之前,先去了一趟公安局。”周孟言意有所指,“如果我不见了,聂老板恐怕也难逃关系。”“或许在平时是这样,但今天不同。”聂之衡望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水位已经漫到了二楼,“天灾谁能预料。”周孟言状似惋惜:“看来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按照一般的套路,最后关头,幕后boss总该有个发表讲话的机会,要不然其苦心怎么能为人所知呢?然而,聂之衡不按常理出牌,将先前的话原样奉还:“不是谁都能当个明白鬼的。”话毕,举起斧头就朝他劈了过去。胜负周孟言在办公室里和聂之衡玩起了躲猫猫。放在墙角的盆栽、柜子里的文件、桌上的键盘鼠标……这些东西在他手里全都得到了巧妙的运用,不断给聂之衡制造着麻烦。他谨慎地使用着体力,尽可能避免大幅度的动作和剧烈的运动,只是不断在狭小的空间内闪躲避让。可即便如此,他的体能也在被迅速消耗着,避退、扭身、闪躲,每一个动作都比先前耗费更多的力气。有好几次,斧刃就擦着他的胳膊或是腰身过去,但凡是他少躲了半厘米,就得血溅当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孟言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聂之衡的动作也开始慢了下来。地板上漫起一片水洼。三楼也不再安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聂之衡喘了几口粗气,手臂的肌肉猛地暴起,他举起消防斧,猛地朝周孟言砍了过去。偏偏此时,汗水流进了周孟言的眼眶,他的眼睛一阵刺痛,泪腺不受控制得分泌眼泪来抵御刺激,视线模糊了一刹。大脑失去了准确的视觉信号,无法及时做出判断。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凭借声音与直觉侧身翻躲。运气不错,他躲过了,斧刃擦着他耳廓劈进了实木的办公桌里。雷霆一击落了空,聂之衡手臂酸软,竟然没能将斧头拔出裂隙。周孟言看准机会,一把握住斧柄,抬腿重重踹向聂之衡的膝窝。聂之衡砰一声摔倒在地,一时不能爬起。周孟言趁机拔出斧头,看也不看就扔到了窗外,噗通一声,斧头沉入水中,徒留阵阵涟漪。“这样才公平。”他随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此时,水位堪堪没过了他的脚踝,还在不断上涨。聂之衡扶着桌沿站了起来,喘息了两秒钟,他突然握紧拳头朝他面门打去。周孟言侧头避开,用手臂格挡他的拳头,劈手朝他的太阳穴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