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霄望着那个只因没出幺蛾子便令人觉得欣慰的少爷,已经可以想象出他平日的做派了。高天宇刷地一声拉上挡板,强行洗白:“耿沉是个傻子,甭听他胡咧咧。”季灵霄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人家傻不傻他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自己挺傻的,居然把个混世魔王当成了有点任性有点霸道但还是很可爱的小狼狗,他不光傻,说不定还瞎。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混世魔王衬托着,季灵霄面对生人的沉闷寡言、不擅交际才变成“婆婆”眼里的朴实本分,不会为了功名利禄去趋炎附势,曲意逢迎。与年纪、相貌、事业成就相比,柳涵知更看中人品,一番不动声色的观察试探之后,得出了一个虽然老实太过,待人接物不甚灵活,但可以结交的结论。这餐好比面试的午饭结束后,始终温温和和看不出满意与否的柳涵知对季灵霄说:“既然小季还有公务在身,柳叔就不请你去家里坐了。等忙完了再和天宇来家里吃饭,尝尝你高叔叔的手艺。”这话在始终绷着神经不敢松懈半分的季灵霄听来变成了,初试就先这样了,你回去准备一下,等复试通知吧。因此柳涵知的车才开出去,季灵霄硬牵出来的微笑就垮掉了。高天宇张开怀抱,把人纳进怀里拍付安慰:“鹿鹿不哭,有爸爸在呢,爸爸会保护你的。”没在哭但确实有一点想哭的季鹿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扬起欲哭无泪的脸质问道:“你不是说自己没爹没妈,从小跟冷哥相依为命吗?怎么回趟北京跑出来这么多家长?”“呃……”忽然被找后账的高天宇磕巴了下,随即抱紧感觉自己上当受骗试图挣脱的季鹿鹿好声解释,“我没骗你,我确实没爹没妈。生我那人拿我当货,售出概不负责。重金求子那个不稀罕我这个混小子,我也不稀罕他那个老小子。柳叔虽然在我向不良少年发展的时候管过我几年,但也没有把我带回家,算不上我妈。我爷爷去世早,从我记事到现在,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冷哥。”季灵霄怀疑他故意把自己说的很可怜,借此蒙混过关,于是小心的收敛着疼惜,没叫它们浮现出来:“你真当我傻吗?冷哥再有灵性是也条狗,你说它陪你十年八年我信,从记事起就陪着你也太夸张了。”“可事实就是这样的,不信你跟我回家,我拿证据证给你看。”冷哥的神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能令人信服的,高天宇风风火火的拦下一辆出租车,行李往后备箱一丢,拉着季灵霄上了车,“师傅,东四十条。”季灵霄疑道:“不是回家吗?你在备忘录里记的不是这个地址。”高天宇宠溺的说:“宝贝儿,你不傻,但你太认实了。我说我不是富二代,可我没说我不是富三代啊。你的富三代老公恰好又一位热衷置实业的爷爷,所以你老公名下最多的就是房产。”季灵霄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司机师傅,见对方很有涵养的听而不闻,这才收回视线询问自己的富三代老公:“所以你给杨澈打工是为了体验生活吗?”高天宇:“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那种闲得蛋疼的公子哥儿。我给豺狗打工一方面是为了磨磨性子,一方面是不想老高奸计得逞。老高想招我进他公司,当我老板,对我颐指气使,我偏不如他意。”你在和你父亲对着干的前提下磨性子能磨出来个什么呀?还有你父亲让你进他公司做事,只是为了做你老板对你颐指气使吗?这么幼稚无聊的事大概只有你想的到做的出吧?你还特地强调自己不是闲的那里疼,你那里真的不疼吗?季灵霄看着自鸣得意的高少爷,生平心疼不如行动东四十条的老宅子是高老爷子早年置下的,虽然只有一进小院,但修的颇为讲究。院门关一方清静,屋门开古拙之中亦有妍巧。高天宇也有心,为防荒草丛生,招引蛇鼠,特地请了一位阿姨看房子。阿姨虽不常住,但为人勤快尽心,无人督促也会定时过来。院里落了叶荚草籽就扫一扫,窗棱桌椅蒙了灰就擦洗擦洗,是以屋院里不见久无人居的荒凉萧条。即便如此,高天宇还是进门就忙活了起来。他怕南方水土养育的季灵霄受不住北方的干冷,忙着开空调,烧热水,四处踅摸不知被阿姨收在哪里的加湿器。翻箱倒柜间倒腾出来好多零七八碎,诸如高老太太的缠枝首饰盒,高老爷子的珐琅龙凤球,养蝈蝈的油葫芦叫罐,裹着香樟木的紫貂手捂子,其中最有趣儿的是一双小孩儿穿过的虎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