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非晏突地道:“若是傅二郎君舍不得家中……夫人,亦可同携观看。”
傅瑜回头瞪他。
元都公主就嚷:“原来你成亲了?”语气中不乏失望。
傅瑜回她:“公主,我成亲了,可宁国公世子,也就是这位虞非晏郎君还没成亲呢。”傅瑜两指指了虞非晏。
祸水东引这招,傅瑜还是会的。
※※※※※※※※※※※※※※※※※※※※
剖心
天色暗沉,雪地亮堂,傅瑜从外边进来,伸手拂去衣襟上洒落的雪籽,他顺手将外披的鹅毛大氅脱下递给金圆,一边接了东珠端过来的热茶驱寒,问:“夫人在做什么?”
他的行为举止一如往日,并无不同,但声音低沉,神情恹恹。东珠将他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下微疑,只压低了声回:“夫人还在东苑小书房陪小娘子读书。”
傅瑜应了一声,匆匆往东苑小书房赶,长廊风大,往日里挂着的鸟笼全被人收了起来,如今光秃秃的,衬着雪,愈发显得孤清寂寥了些。他跨进院门,行至房门前,叩门,抬腿进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淡淡的熏香微合着暖风,让人被冷风冻得打颤的骨头缝都暖和了不少。
斐凝一身家常的嫩黄色夹袄,丁香色的长襦裙,微挽的发髻上只散散的簪了两朵珠花,妆容淡而素雅,显出有别于往日的温馨来。她斜倚着身子,靠在矮塌上,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傅莺莺歪在她怀里,两人正执了一本书,轻声说着什么。
一旁小几上闲散的摆了两杯茶和几盘子糕点,都是傅莺莺爱吃的。
听了傅瑜进来的动静,斐凝头也未抬,只她怀中的傅莺莺突地抬起头来看来人,见是一身风雪交加的傅瑜,面上露出喜色和诧异,口中道:“小叔今天回来的这般早!”
傅莺莺从斐凝怀中出来,跳下地来,冲到傅瑜身前,抓了他的袖摆,仰头问:“小叔今日可是赢了那番邦的王子?”
斐凝这才将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回头看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却透着股清冷。往日里斐凝也是这般无二的神情,傅瑜往往觉得心地熨帖,今日陡然一见,似想起什么,突地眸中亮光忽闪,罕见的别过头去,随手拍拍傅莺莺的肩膀,说:“赢与不赢先且不说,只说今日比试实在精彩!”
“那小叔快与我说说罢!”傅莺莺快语道,仰头看他,眸光闪亮。
傅瑜却只是看斐凝,见她手中仍执了书不放,突地上前三两步,将书从斐凝手中抽走,一边说一边转身轻笑:“我倒要看看你们今日都看的些什么书,倒比我还好看了不成?”
傅瑜看书,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列:“天子亲御前殿,召公卿议。大将军凤以为:‘太后与上及后宫可御船,令吏民上长安城以避水。’”
傅瑜看的稀里糊涂,一旁的傅莺莺就说:“婶娘将将说到汉纪的孝成皇帝。”
傅瑜翻开了书皮面,奇道:“我原以为你们是在看什么新出的话本,却原来是在读《资治通鉴》,好端端的,读这个做甚么?莺莺也不觉得枯燥乏味了些么?再者,莺莺不过八。九岁,也看的懂这些么?”
傅莺莺反驳道:“原是看不懂的,但婶娘把这些事揉碎了讲成故事给我听,便有趣极了,我看要比小叔拿来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要有意思的多。”
傅瑜被她说的脸上讪讪,一时哑言。
斐凝起身,温声道:“左不过无事罢了,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本读。阿瑜你且先回了莺莺的问,今日比试如何了?”
“阿凝这般聪明,想来肯定能猜到结果的。”傅瑜放下手中书本,看她。
斐凝身形微顿,只道:“我本是料定了你会赢,也不怎么担心,只是看你刚才回来时似乎心情不大好,怎的,是半道上出了什么岔子吗?”
傅瑜就笑:“阿凝果真聪慧,这比试什么的,自是我们赢了的,只金森不服气,闹了好一通。”他说着,就把校场上的混战说与二人听,说到他携了王犬韬在混战中给阿布麻贵和金森一人踹了几脚,说到两人最后鼻青脸肿的模样,傅莺莺听得直鼓掌,眉飞色舞,倒比傅瑜还要兴奋神气似的,只斐凝仍旧神色淡淡的,叫人瞧不出她心底在想些什么。
傅瑜说罢,斐凝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傅瑜看她,顺势握了她的手,坐在她身侧,接了茶盏。斐凝面色淡淡,只手下用力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便也随傅瑜去了。傅瑜这才觉得沉闷的心好受了很多,甚至极有心情的吃了糕点,又让金圆将他今日买的斐凝爱吃的糕点拿进来。
傅莺莺得了最新消息,又兼天色暗沉下来,西苑的嬷嬷过来催促,这才拜别了二人,依依不舍的走了,走之前嘴里还兴冲冲地说要将此事讲给傅瑾听。
傅瑜一听便急了,忙道:“莺莺!这样的小事,怎么能讲给阿爷听呢?你只管说我赢了比试就是了,后头的什么混战什么的,就不要说出来了。”
傅莺莺扬头,笑得一脸得色:“小叔定是又怕阿爷阿翁责怪了!”说着,也不等傅瑜出言拦住她,只踩着虎皮小靴,蹬蹬地跑远了去。
傅瑜叹口气,只能就此罢了,突又转身,叫屋内伺候的人都下去,诺大的小书房,顿时只余矮塌上的两人。斐凝微低了头,侧身不说话。();